“投票?”
月光下,少年們麵麵相覷。
隻有嬴抱月在無語望天。
來這一招嗎?
師父,你這次可是坑了我。
“這……是在開玩笑嗎?”眾人呆了半晌,陳子楚結結巴巴道,“這麼大的事,用投票?”
放在十幾年年前,投票這個詞在山海大陸上還並不存在。
而將這個新鮮的詞彙帶入六國民眾眼中的,正是某位最擅長奇思妙想的大秦國師。
大司命林書白。
正是林書白在一次任免官員中率先啟用了“投票”這種方式,才讓這種方式進入了六國的官場之中。
“沒錯,陛下已經同意了,天亮就會下令。”趙光神情複雜地說道。
“怎麼就同意了?”宋謙插進去一句話,“這投票具體要怎麼投?難道是選上幾百人投?”
就今晚這一夜時間,太過倉促了吧?
“不選人,”趙光歎了口氣,“我打聽到的消息是,隻要是明日去觀看六藝戰的百姓,無論身份貴賤都有投票的資格。”
這……有點難辦啊。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
民主投票,這的確是她師父引入的一種方式,她穿過一遭,對這種方式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不是任何情況下,投票就意味著公平。
她師父當年采取投票,都是在參加者並不抱團,且知識心性經曆等條件都近似的情況下,她師父從未開展過如此大規模的投票。
要知道,在認知水平不均等的情況下,越多人的投票,不過是多數人暴政罷了。
姬嘉樹等人雖然沒聽說過什麼多數人暴政,但都本能地察覺到了這一規則改變後的陷阱。
“這樣的話,豈不是對那些聲名不顯的修行者非常不利?”
尤其是明天準備選擇書、禮、棋這些比較小眾項目的少年們臉色都有些難看。
“我完了,”陳子楚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明天原本準備寫書法的,可那些投票的人真的都識字嗎?我這不是寫給瞎子看嗎?”
陳子楚這話說的有些難聽,姬嘉樹神情微凝,但話糙理不糙。
六藝本來就是曲高和寡的事,而這些全交給百姓品評,的確有些欠妥。
“還是嘉樹你運氣好,”陳子楚拍拍姬嘉樹的肩膀,“反正你婦孺皆知,風靡萬千少女,明天肯定沒問題。”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陳子楚說的這話實在是欠揍。
但周圍少年們此時都沒心情調侃。
“總之,明天最好選擇些動靜比較大的項目,”嬴抱月笑了笑道,“既然規則都定下來了,我們再憂愁也沒用。”
聽到她開口,其他少年神情都有些異樣。
“抱月,可你……”姬嘉樹袖子下的拳微微握緊,擔憂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規則對所有人都有所衝擊,但他們這些人多少都有些聲名,怎麼說也都吃不了大虧,但聽到這個新規則的瞬間,姬嘉樹覺得這規則簡直就像是在針對她。
在投票的情況下,就意味著六藝戰需要的不光是實力,還有名望。
和他們一樣,前秦公主嬴抱月也很出名,甚至更出名。
但前秦公主的名聲大多並非是正麵的。
想起那些質疑和詆毀,姬嘉樹隻覺心中泛起一陣陣涼意。
“彆那麼擔心,”看到他的模樣嬴抱月笑了,“之前摔跤戰的時候,不是也有人為我鼓掌了嗎?”
“這個世界,是可以改變的。”
她笑了笑道,“你不要太擔心。”
真的嗎?
姬嘉樹深吸了一口氣,可到底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扭轉上千年的成見?
“為什麼東吳王會同意這樣的上書?”這時嬴抱月的身後響起歸辰恨恨的聲音。
“他不是明君嗎?”
歸辰的聲音實在是過於愛恨分明,少年們聞言都愣愣看向他,心中五味雜陳。
不少人偷眼看向趙光,畢竟歸辰此舉說輕了是一時氣憤,說重了是非議東吳王。
還當著東吳王親弟弟的麵。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趙光並沒有勃然大怒,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
“任誰有三頭六臂,也躲不過百官罷朝啊。”
話音落下,少年們都神情一變。
趙光這句話,等於透露了東吳朝廷的私隱。
嬴抱月苦笑起來,她雖然很討厭趙暮人,但在趙光說這句話之前她就知道趙暮人為什麼會同意。
君王並非隨心所欲,想隨心所欲,恐怕隻有當個暴君。
“如果我沒猜錯,那些仙官們的上書上,應該有一句話吧,”嬴抱月笑了笑道,“請求東吳王順應民意。”
趙光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畢竟這是脅迫君王就範的最常見的理由。
嬴抱月笑了笑。
也就是所謂的民意裹挾。
要是放在尋常,以鐵血著稱的趙暮人沒那麼容易被脅迫,但偏偏今夜先是發生了舞弊案,又有汝陽城內議論沸騰,還有西戎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如果這般形勢被人利用汝陽城出了亂子,後患無窮。
當年太祖皇帝製定的中階大典規則重要的在於每一輪本身的規則,判定成績的方式都是依照慣例,不改比賽內容隻改評價方式,並不算特彆大改動,且投票一事在過往十幾年中大陸上都有舊例可依,再加上民意,趙暮人今夜準備不足,為了安定局麵,不得不同意臨時修改規則。
眾人都想通了這件事,歸辰低頭向趙光道歉,趙光擺擺手沒有在意,畢竟這個消息實在是突然,眾人都難免混亂。
“明天這個消息傳出來,真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宋謙擔憂地說道。
“事已至此,就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嬴抱月笑了笑道,“大家都去睡吧。睡飽了才有勁麵對風雨。”
她說的在理,陳子楚等人點頭,三三兩兩議論著回去睡了。
嬴抱月重新在石桌邊坐下。
姬嘉樹走到院門前,回過頭看著她的背影。
這個規則對她的衝擊最大,但她卻什麼都沒說,可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嬴抱月的左手還紮著之前紮進去的銀針,看著她緩緩撚動銀針,姬嘉樹心頭一動,忽然走到了她的麵前。
“我今夜去見了赫連晏。”
嬴抱月抬頭,神情有些驚訝。
“你想知道他和我說了什麼嗎?”
姬嘉樹坦然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