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們預言師都會為了突破,而不惜一切代價。”
深深看了安維斯一眼,議長隨手拿回鑰匙,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片刻,歌劇第三幕開始。
舞台背景換成了華美的王宮,在眾多貴族的見證之下,國王站在純金的王座前方,單手持劍,搭在改換了容貌與姓名的主人公的右肩上,宣布他自即刻起,正式成為王國子爵。
而主人公提奧則半跪在地,右手按胸,向國王宣誓效忠。
而後,場景忽然一變,宮殿與貴族們如同幻影般消散,換成了一幕幕主人公追查陷害父親的仇敵身份的過程。
或者許以重利誘惑,或者以某些把柄來威脅。無論麵對什麼樣的對手,他總能找出對方心靈上的薄弱之處,並加以利用。
同時,背景音樂變得緊促而詭秘,仿佛在述說著那些黑暗中的勾心鬥角。
在這樣的手腕下,提奧剝開遮蔽在眼前的層層迷霧,逐漸複原了當時的真相。
設計陷害他父親的元凶,是王國的漢斯伯爵與西比爾伯爵。由於西斯老伯爵的存在,妨礙了他的利益,故他們設下圈套栽贓陷害他。
漢斯伯爵偽造了西斯伯爵密謀造反與刺王的虛假證據,而西比爾伯爵則是籠絡眾多小貴族,讓他們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指認他的罪行。
在第三幕的最終時刻,得知真相後的提奧獨自坐在黑暗的書房中,開始籌備自己的複仇計劃。
第三幕期間,包廂內始終保持著沉默,安維斯與議長二人均未開口。
很快,舞台劇情來到了第四幕。
在主人公的一些暗中動作下,王國與鄰國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
最後,戰爭爆發了。
在國王的命令下,包括漢斯伯爵、西比爾伯爵、以及主角本人等在內的一乾貴族均派出軍隊,前往支援前線。
隻是,他們想不到的是,此時的前線早已變成了一個針對他們的死亡陷阱。
在提奧的背後謀劃下,兩名伯爵的隊伍行軍情報泄露,被敵方當做主力部隊針對伏擊,傷亡慘重。
不過,他的這種行為,最終還是令兩名伯爵發覺了不對。
在最終決戰前,漢斯伯爵終於發覺了一切都是提奧在背後搞鬼。憤怒質問其為何要陷害他們的同時,與西比爾伯爵合並殘餘軍隊,打算與其拚個魚死網破。
“我名提奧·西斯!在地獄的烈焰中念誦這個名字吧!”
隨著謝曼唱出這句全劇著名的台詞後,最終的決戰開始。
為了凸顯戲劇性,這一幕還是采用了貴族決鬥的形式。雖然提奧是一打二,但兩名伯爵也在提奧的謀劃下中了慢性毒藥。
最終,憑借著‘更精湛的劍法造詣’,提奧成功手刃仇人。而後憑借自身的人格魅力與硬實力,收攏了兩位伯爵的殘部,並率軍大破敵人主力,凱旋而歸。
隨著第四幕結束的鐘聲響起,在眾人意猶未儘的目光中,舞台大幕緩緩垂下。
“看來,今天這段意外而有趣的會麵,也差不多要到了結束的時刻。”
看了眼擺放在室內一側的格洛瑞亞式落地鐘,黑袍的議長重新將鑰匙掛回胸前,語氣略有些遺憾。
“雖然歌劇還有最後一幕尚未結束,但另一場史詩舞台劇的演出時間,已經快要到了。我與友人有約,不好遲到。”
說著,議長取出一隻精巧的魔法沙漏,將它擺放在茶幾上。
“我想,我們還有最後一點時間,當這隻沙漏漏完之後,我便會離開這裡。至於紮斯特閣下是去是留,可以自便。”
而後,他向後靠在沙發上,輕輕端起水晶杯,幽暗的雙眸注視著安維斯的眼睛。
“當然,如果閣下想與我共同見證接下來的一幕,我也同樣歡迎。”
看了看沉默下來的議長,安維斯忽然開口。
“法爾閣下,想必您應該聽說過,在《提奧·西斯》這部歌劇誕生之後,對於這部歌劇的內容,衍生出了一個十分著名的論點
那就是,在整部歌劇中,主人公提奧的所作所為,相對於劇中的反派而言,究竟是否有資格被稱為正義一方?”
注視著麵前轉動著高腳杯的黑袍陰沉青年,安維斯繼續說道。
“作為複仇的一方,提奧理應占據大義,但他在這個過程中的種種行為,卻已經脫離了正義的範圍。
那麼,法爾閣下,在你的心中,主角的所作所為,可以被界定為正義嗎?”
“人是複雜的集合體,一個人是否正義,並非簡單的通過一件事或幾件事就可以界定。
提奧的目標與出發點,毫無疑問是正義的,但達成目標的過程卻無法稱得上正義。但若在我看來,他依然可以算是是正義的一方。”
微微抿了口魔力之泉,議長緩緩開口。
“如同紮斯特閣下剛剛所言,公平是相對的,正義同樣如此。
如果公平經常需要在多數人與少數人之間做出取舍,那麼正義便往往需要在過程與結果間做出取舍。
為了結果的正義,提奧舍棄了過程的正義,這同樣稱得上是一種正義。”
“過程的正義,與結果的正義嗎?”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安維斯看著麵前悠然喝飲料的議長,以及隻剩下最後一小半的沙漏,同樣微笑起來。
命運這種東西,實際上還是挺奇妙的。在外麵碰到,很可能會立刻動手與逃跑的兩個人。卻能在命運的安排下,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聊天。
“法爾閣下的見解,同樣相當獨到。不過有些遺憾,接下來,我剛好也與人有約,恐怕無法接受閣下的盛情邀請。”
“隻是,在今晚的下一幕舞台劇中,不知‘公平’閣下是台下的觀眾,還是登台的主演呢?”
聽到這個問題,議長似笑非笑的看了安維斯一眼。
“您覺得呢,‘正義’閣下?當舞台足夠大的時候,台上與台下,難道還有什麼區彆嗎?”
在二人對話的同時,沙漏中的最後一點銀沙落了下去。恰在此時,舞台劇的第五幕,也即是最後一幕的開場鐘聲敲響。
“看來,分彆的時間已經到了。”
隨手收起沙漏,背對著緩緩拉起的舞台大幕,議長站起身來。
“再見了,紮斯特閣下,希望我們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