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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坐在地上,捧著自己受傷的手。
安霽趕緊蹲下,抓住安雯的手查看傷勢。
兩深一淺三條血痕。
安霽狠狠罵了一句“這養不熟的小畜生!”
安雯咬著唇搖頭“我沒事。”
停車場燈光本就較昏暗,隻看見一隻黑色貓從寵物包裡竄出,幾秒就不見影。
三豐跑了。
安雯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想去追“三豐——”
她胳膊被一把拽住。
是顧崢。
安雯臉上還是驚慌失魄的樣。
顧崢微斂眉心,視線垂落在她手上“你受傷了,應該先去醫院。”
安雯擔心三豐,不願意。
最後,在安霽再三保證會找到三豐,並且不會責備三豐時,安雯才一步三回頭地跟顧崢去醫院處理傷口。
在去醫院的路上,安雯好幾次在微信上問安霽有沒有找到三豐,都沒得到答複。
到達醫院,醫生看了傷口,問了基本情況,給安雯清洗傷口、上藥。
安雯比顧崢想象的堅強很多。
他依照自己原本的想法,認為安雯是會哭的。
他還特意往大衣衣兜裡塞了紙巾。
清洗傷口時,他看見她疼得手指顫抖,可也是乖順配合的。
傷口處理完,安雯即刻摸出手機放在大腿上,單手操作想再次詢問三豐的情況。
突然,她聽見醫生問了一嘴“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安雯手一哆嗦,緊接著嘴唇都哆嗦,拒絕“不打。”
顧崢站在一旁,低眤著突然不太對勁的小姑娘,轉眸問醫生“您的意見呢?”
醫生在紙上‘鬼畫符’似的,搭嘴“以防萬一,可以打。”
安雯收起手機,神色緊張的辯解“三豐是家養貓,身體很健康,應該不用打。”
說完,她側仰頭看著顧崢,眼睛裝著一汪清泉“可以不打。”
醫生又重複了四個字“以防萬一。”
安雯還是搖頭,對顧崢搖頭。
顧崢微仰頭歎氣一聲,輕輕拽著安雯手臂,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牽到診室外。
麵前的小姑娘低著頭,烏黑的發絲散落一肩。
她身體微微發顫。
顧崢舔舔唇,剛想開口,就看見豆大的眼淚砸落在白瓷地磚上。
他忙摸紙巾。
麵對遞來的紙巾,安雯慪氣的轉身。
如果此刻陪著她的是安霽,她肯定發泄情緒,可她知道,顧崢沒理由接受她這種無端的情緒。
安雯自己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
打針的地方人很少。
安雯資料核對後,屁股還未坐熱,護士叫“安雯!”
上刑場什麼感覺,安雯體驗到了。
她想動的,但身體似乎不由她控製。
護士又叫了一聲“安雯,到你了。”
安雯還是沒動。
顧崢走到安雯麵前,蹲下,任那昂貴的大衣衣擺堆落在地上。
他自下而上地看著她,那樣的臉,油然生出一股‘虔誠’“是針頭恐懼症嗎?”
安雯有刹那的意外,顧崢居然知道這種病。
可她心思很快又被恐懼占據。
她眼睛、鼻尖都還紅著,慢半拍地點頭“嗯。”
帶著極濃厚的鼻音,還順帶從眼眶落出兩顆小珍珠。
她這樣,自是什麼都該依她的。
顧崢微不可察地又歎了口氣“我陪著你。”
這不是陪不陪的問題。
安雯怕打針到什麼程度呢?
她當時才五歲,需要四個成人按住她。
就這樣,她還能掙紮得針頭都彎曲。
她現在長大了,自然不會再需要四個人按住她。
可心裡的那份恐懼、抗拒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安雯坐在凳子上,袖子緩慢被挽起來,露出上臂三角肌。
她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顧崢垂著眼皮,提醒“彆看。”
安雯哪裡敢看。
但莫名的,這話落下,她就瞥了一眼。
針已經準備好了。
安雯感覺大腦一空,兩眼一黑,全身都涼了。
顧崢看她快要坐不住,走近一步,抬起右臂“安雯,你不介意可以抱——”
他的話還未說完,柔軟的身子撞個滿懷。
她單手圈住他的腰,救命稻草似的環住、抓住。
她整張臉埋在他衣衫上。
如果當時的安雯沒那麼恐懼的話,她是能感覺到男人的僵硬的。
如果當時的安雯知道顧崢那麼需要擁抱的話,她一定會每一次見麵,都給他擁抱。
一定會的。
她無比的遺憾,當時的她,不知曉他的所有。
針頭推進皮膚時,安雯就算沒看,感知也讓畫麵具象在她眼前。
顧崢能感覺到懷裡的小姑娘抱住自己的臂彎收緊,圈在他後腰的手指一個勁地又抓又按,還有抵在他心口的額頭,在發顫地磨蹭。
當針筒裡的藥劑被推進身體時,小姑娘嚶嚶發出如小動物般無助又克製的聲音。
他喉頭乾澀,喉結滾了滾,手掌貼上她腦袋,輕柔的安撫。
其實,安雯是真的,真的控製了。
儘她最大的努力控製。
可還是丟臉了。
自小她就知道,她打針的模樣是丟臉的,要被嘲笑的。
畢竟‘針頭恐懼症’這種病不被人理解。
他們會覺得這是什麼病?
這也稱得上是病?
真要稱為病,那就是矯情病。
就連她的親哥哥,每次都會嘲笑她半天。
回家的路上,安雯腫澀的眼睛看向車窗外,一言不發。
冬季的天氣不太好,儘管已經中午,高樓大廈也是佇立在薄霧中。
遠處的地標建築物在表達,安雯回家了。
可她看著這座朝思暮想的城市,甚至一點也不憧憬備忘錄裡計劃了好幾天的美食。
她什麼形象都沒了。
她心情低落到穀底。
“安雯。”顧崢突然叫她。
他已經注意她好一會兒了。
安雯突然被叫,頓了半秒,視線從車窗外收回,落在大腿上“乾嘛?”
顧崢語氣輕柔“害怕是不分輕重的。”
安雯看過去,微睜大的眼睛和微張的唇似乎在說我不明白。
顧崢盯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心想,回家應該冷敷一下。
下一秒又否決這個念想。
太冷了。
“有人害怕蝴蝶展翅時落下的粉末,有人害怕劇毒無比的蛇,這兩種害怕是一樣的。”顧崢說,“害怕的程度本就在於個人的感知。”
安雯思索這話,抿了好幾下唇才開口“你沒覺得我很丟人嗎?”
似乎為了論證,她還說“我朋友都說我矯情,我哥到現在還…還……隻要我每次招惹他,他還拿這事奚落我。”
“怎麼會丟人呢?”顧崢說話時,身子微微傾向她,嘴角染上溫和,抬手揉了揉她頭發,“安雯,你今天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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