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目光掃過家屬期待的模樣。
李班主粗糙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下車都麻利點,彆讓人家等的著急了!”
“誒,是,師傅!”
“好嘞!”
幾個徒弟連忙點頭,這次聽說也是個有故事的客戶,值得人尊敬。
所以師傅謝絕了其他的活,就專門為這個準備了八台嗩呐。
聽說,是上次在唐校長葬禮之上演奏百鳥朝鳳的那個宗師級高手的請求,無疑,這場出活完全是師傅看在了那位蘇師傅的麵子之上,才肯為其出活,不過,這位客戶的故事也並不簡單,為這樣的客戶出活,也算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機會。
並不是每個人都承受的起八台嗩呐。
八抬大轎,八台嗩呐,大喜大悲。
人生一吹一落,嗩呐訴儘的是遺憾,也是輝煌。
麵包車穩穩地停放在靈堂之外,徒弟們先行下了車,從後備箱處拿著各自的家夥事。
李班主最後從車上走下,一柄烏黑色的木紋嗩呐執在手中,凝重的麵色直直地看向靈堂所在的方向。
待得徒弟們從車上拿出各自的家夥事,端正地按照順序站在李班主兩側身後的時候。
這一行人總算是引起了靈堂上所有人的關注。
眼力不錯的人,立刻就認出了李班主的身份:
“是李家班!”
“什麼李家班?”
“之前有個鎮子的校長,好像是做了一輩子好事,走的時候就是李家班吹的嗩呐,八台嗩呐恭送,催淚全場不說,最後又來了曲百鳥朝鳳,賢子孝孫跪滿山!那場麵,你是沒看到!”
“你看到了?”
“我也沒!”
“....”
“我有個朋友,他當時剛好在現場,跟我說了,嗩呐一起,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來了,身邊的人就像是波浪一樣,一波接著一波地往下跪,膝蓋壓在地麵上,都朝著靈堂的方向,白茫茫一片都給跪了,嗩呐聲響,校長的過往就像是浮現在人們的眼前,眼淚就止不住地往外麵冒,吹過整片山,連整個山上的鳥兒都給引過來了,全都是圍在靈堂的附近,久久不散,啼叫不止,鎮子上人說,那是校長的高德招來的小鳥,寓意著桃李滿天下,天下知恩!大家都知道,那嗩呐簡直是神了,那就是人家嗩呐招來的,能把嗩呐演奏到這個份上,你說厲害不厲害?”
“厲害,真可惜我沒能在現場,這樣的事情隻能聽說。”
“害,這李家班的八台嗩呐可是出了名的強,多少活想要人家出,都要排隊呢!這次聽說許家後輩想要請人家,明明說是沒有請到,不知道咋回事,現在竟然來了,看這陣勢,應該是八台嗩呐,最近李家班成名之後,大家搶著來,這價錢可是不便宜!”
“許家後輩有心了,這恐怕是花了大價錢呢!”
“老許一輩子都是個好人,無論是對待身邊人,還是對待陌生人,都算是禮遇平常,出了名的老好人,這走的時候能夠享受到八台嗩呐,也算是不虧了!要是我死的時候,李家班能夠為我出個八台嗩呐,我都是含笑走!”
“瞎說,這話可不能亂講!”
......
周圍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有信者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即便是得知都讓他們感到非常神奇和敬意,那位校長該有多麼的偉大,才能夠享受到如此的待遇,百鳥朝鳳,八台嗩呐,千人相送,萬人跪滿山!
也有不信的,隻當是聽了個故事,沒有親眼看到,還不是由著他們一嘴亂說?
曾經有位年輕人在那位校長葬禮上吹奏百鳥朝鳳的故事,必定會流傳出去,人們或許不會知道那位年輕人的身份是何,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奇觀,但他們一定能夠得知那位校長曾經對這個世界,對那一片天地下的孩子,對一個個幼小身心的守護和愛心澆灌,以及無私的奉獻!
此刻,許穀看著出現在靈堂之外的李家班,有些愕然。
昨天自己還親自前往李家班,請求他們為父親出活,但是被他們婉拒了。
說是已經接了彆的活。
這個遠近聞名,芳名在外的李家班,自己沒能請到,一直都是心裡的遺憾。
聽說蘇辰先生為父親已經預約了一個嗩呐班子,自己便隻能無奈接受了,畢竟沒怎麼接觸過,也不知道除了李家班之外,還有哪裡的嗩呐班子算是不錯的。
萬萬沒想到,如今,這李家班竟然出現在了靈堂之外!
八台嗩呐準備就緒!
許穀哪裡還不明白,這是蘇辰先生的手筆?
李家班班主李宏正,更是親自出動!
手提嗩呐在先,七名徒弟在後!
麵色端莊的樣子,是發自內心的敬意。
李宏正的眸子像是能夠洞穿一般,直直地盯著靈堂中遺照的方向,隨後,邁出一步!
“李家班,嗩呐到!!”
聲音依舊是極具穿透力,向著整個靈堂的方向擴散而去!
還有些許喧鬨的靈堂,隨著這一聲底氣十足的叫喊聲,肅然安靜了下來!
這一道聲音,便讓無數人感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目光隨著人群,一同看向靈堂之外的李家班!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李宏正帶著七名徒弟,拿著各自的樂器,朝著靈堂的方向走去!
看著李家班走來,全叔連忙走近許穀,告訴他行接師之禮。
旋即,迎著李家班走來的方向,兩側眾人止不住地往後各自退了一步。
為其讓路。
許穀跟許錦兩人,連忙走出靈堂朝著他們一拜!
迎著他們兩人的拜禮,李宏正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依次將其扶起。
這也算是回了禮,更有提帶晚輩之意。
將其扶起之後,李宏正便帶著徒弟們走進了靈堂,準備開始為其吹奏曲調。
李家班子到,還未到埋葬的時候。
得是明天了。
前來祭拜上香的人不少,都是許柏的人緣太好,很多朋友都從各個地方前來參加葬禮。
哭聲不斷,嗩呐聲時常響起,在整個靈堂之中回響。
看著有序進行的葬禮,全叔總算是鬆了口氣。
小丁忙前忙後,一直都停不下來。
“真是個老實的好孩子!”
全叔蹲在一處角落裡,點了許穀送來的香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看著小丁沉吟道。
“叔,這次多虧了有你們,沒有你們,我爸的葬禮我可能要踩不少坑,鬨不少笑話呢!”
許穀湊近他,也蹲在身旁,語氣認真地說道。
對於忙前忙後的全叔,小丁,他都看在眼裡。
有事,他們是真上。
不得不感激。
看了眼蹲在身旁,態度一直都很恭謙的小許,全叔淡然一笑:
“嘿嘿,不嫌棄我們多事就行。
像你爸這樣的好人,你看看來參加葬禮的人,哪有什麼看笑話的?都是來幫扶你的,都想讓葬禮好好完成,這是最難得的。
人這一輩子,難保不會做什麼錯事,得罪什麼人,不論是為了什麼,都有可能得罪疏遠人,我做過不少家葬禮,碰到的事情也就七七八八地多了,像你家這樣的,屬實少見。
這得托你爸的福氣啊!
外人的幫扶,也是看碟下菜的,你這樣的心性脾氣就不錯,也是個好孩子。”
“嗯!”
許穀麵色認真地聽完了他的話,釋然一笑,點了點頭。
是父親的福氣,也是自己的福氣。
全叔說的沒錯,正是父親這樣的為人處世,以及曾經所做的一切事情。
才有了這麼多人願意幫扶的一幕。
誰說好人沒好報?
想到這裡,許穀感覺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回頭看向靈堂,供奉在桌子上的父親遺照。
那熟悉的麵孔,似乎還在朝著自己笑,那慈祥和善的麵孔。
依舊有著溫暖的弧度。
一時間,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流,想要忍住,咽了幾下唾沫,仰著頭。
“哭吧,該哭的時候就哭,彆等以後想起來了,再哭也沒這個場合了。”
全叔緩緩吸了口煙,沉聲說道。
略顯嘶啞的話語,傳入了許穀的心間,就像是擊潰了他最後的防線。
先是一笑。
眼淚徹底崩潰而出,哭了。
全叔朝著靈堂方向看去,許錦正跪在那,一直抹著眼淚。
還不錯,有一對孝子賢女。
明天下葬的時候,希望彆太悲傷,這一把老骨頭了,可經不起神傷。
一雙老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靈堂。
許久,
煙灰掉落而下,他抬頭一看。
天色已經有幾分黑沉下來了。
.......
接近慶陽縣的城市中。
熱鬨喧囂的寇係文化街開展成功,到處是穿著和服的龍國人,遊走在一道道繁華的店麵之中,壽司,日料,甚至是寇係足浴之類的店麵之中,到處可見的寇係風格,若不是時常流露出來的一句句中文,還真會讓人以為來到了寇國。
身穿和服的人,挺胸抬頭地走在街道之上,目光輕浮地看向街道之外的行人。
對於他們來說,似乎進入這條街的人才算是真正趕時髦的人,不進入這條街,多少都有些跟不上時代腳步,不知道與時俱進。
對於那樣的顧客,他們也懶得招攬。
本身這條剛開展的街,就吸引了不少的客流量。
獵奇嘛。
總是有那麼一些好奇的客人前來享受體驗,效果的確是不錯的,畢竟他們能夠感受到在國內完全享受不到的異域風情。
喧囂熱鬨的街道,霓凰燈點亮了整條街。
人們川流不息。
身穿寇係服飾的人,站在街道旁,不斷地交流著,攬客。
“今晚?爺爺您今晚就要去慶陽?這麼著急?”
“嗯,我都跟人家的老板商量好了,就今晚!”
“爺爺,明天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呢,您今晚還是在這好好休息吧!”
“不成!正是因為明天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才跟人家商量好了是今晚,你彆勸我!等你那個爺爺的骨灰一回來,我哪裡還有時間忙彆的事情?而且,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得好好歸置一番!”
倔強的白發老頭,顫巍巍的身子拄著拐杖,身披老式綠色軍衣,走在街道上。
時不時地跟著身旁的孫女搭話。
孫女有些無奈地看著老頭子。
執著,就是要去慶陽縣,沒辦法,隻能帶他回去,準備一起前往慶陽縣。
這一片的街道上人流量太大,開車有些不太方便,隻能步行走過。
回到車邊,就可以啟程去慶陽了。
這時,老爺子的目光一抬,似乎是被什麼燈光吸引了一樣。
瞳孔顫栗!
布滿褶皺的老手,顫巍巍地指向寇係文化街的方向,乾枯的嘴巴張開: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好像是最近新開的寇係文化街!”
孫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道。
話音落下,
老人渾濁的雙眼猛地一瞪,似有精芒射出,難以置信地問道:
“寇係文化街!?”
“嗯!聽說是人家寇係商人包了這條街!”
孫女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不料。
老人顫抖著身軀,極為生氣:
“胡鬨!!!不可能!”
“我們浴血奮戰保衛的地方,怎麼能讓他們占了去?這條街可是我們龍國的地盤!”
說著,就朝著寇係文化街的方向走去!
步履蹣跚,一步一步卻移動的那麼堅定。
拐杖狠狠戳在地上,猶如那一道道寇係招牌,深深刺痛著老人的心神!
“爺爺!您去哪裡?”
孫女麵色一怔,立刻意識到不好。
老爺子以前是個軍人,這股勁一上來,自己可勸不住!
看著那整條霓凰燈鋪蓋的文化街,老爺子就要走進去!
義憤填膺!
這時,站在文化街口的幾個身穿和服的年輕人注意到了老爺子,連忙挺身而出,阻擋住了他的去路:
“喂喂喂!老爺子,這邊是我們寇係文化街,不是你該來的地!”
“就是,去彆的地方玩吧!”
“不穿寇係服飾,不給進!”
刺耳的話,猶如一道雷電狠狠激蕩在老人的心中。
一時間,滿臉漲紅,厲聲嗬斥:
“我!...你剛剛說什麼?我們寇係!?”
“怎麼了?”
年輕人不以為然地冷笑道。
老人拐杖艱難拄著,嘶啞的聲音用儘全力,幾乎咬牙吼道:
“放你娘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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