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下午四點,陰,悶熱異常。
全安街七十七號,達法商業銀行,人潮湧動。
“小姐,麻煩給我取一百萬,謝謝!”身高一米八七,體重九十公斤的惠民藥業集團老總郭民生,由他的私人秘書阿萍陪著,正在和銀行大堂經理處辦理取款業務。阿萍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她說的“一百萬”還是引起了大堂內的所有人的注意。
銀行大堂經理聽到阿萍的話,立刻微笑著引導阿萍和郭民生進入銀行的vip客戶專用包間,為郭民生辦理百萬巨款的取款業務。郭民生是達法銀行的重要客戶,銀行大堂經理和不敢怠慢,生恐得罪了郭民生之後,影響到銀行的業務。
很快,錢就提了出來。阿萍拎起裝滿百元大鈔的箱子,挽著和她一起過來取款的郭民生左臂,也不管彆人怎麼看她,嬌笑著說道:“郭總,我們晚上去唱歌,好不好?”
郭總有個外號郭老五,是本市鼎鼎大名的富翁,也是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他今年四十七歲,不久前剛剛和第四任老婆離婚,目前和他的獨生女兒住在這個城市最有名的彆墅區內。他這一次直接取款一百萬,看來是有地方需要大量現金。
“好啊,晚上到你家去唱歌……”郭民生偏頭看了阿萍一眼,輕輕笑道:“不過你可得……啊——你懂的。”
阿萍仰起臉來笑了,俊俏的臉上閃過些許的羞澀。
這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但大家都沒有說話,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阿萍和郭民生的關係,似乎很多人也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也這樣做的,但有一人卻是並沒有放過觀察郭民生的機會。這人正在排隊辦理業務,但他的前麵還有五六個人,輪到他還需要一會兒。此人名叫阿強,在這附近居住有些時間了,雖不能說很多人都認識他,但也不算是純粹的陌生人。至少這家銀行的保安都見過他不止一次了。
“老七!”在銀行排隊等候的阿強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阿強最熟悉的那個人的聲音:“跟上去。”
阿強立即從隊伍之中走出來,大步走向已經快要離開達法銀行的郭民生和阿萍。他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看起來像是有急事要離開的樣子,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郭民生和阿萍絲毫沒有發現阿強在跟蹤他們,他二人在銀行門前上車,隻顧著親熱,根本就沒有想到有人會跟在他們的車後。他們從達法銀行取出來的一百萬現金就直接放在了車後排座位上,開車的阿萍和忙著占便宜的郭民生,根本就沒有轉頭去看過賺錢的箱子一眼。
阿萍除了是郭民生的秘書,還兼任了郭民生的司機,這一點是很多老板都做過的,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阿萍徑自把車開到了三裡外的花園彆墅區,在一棟三層彆墅前停車,而後郭民生笑眯眯地擁著阿萍一起走進去。
彆墅附近還有幾棟彆墅,但有些距離,大約平時也極少和郭民生來往,這裡顯得有些過於安靜。
郭民生很快拉上了彆墅的窗簾,隔斷了在不遠處用望遠鏡盯著他們的阿強的視線。
阿強慢慢放下望遠鏡,啟動自己的摩托車,快速返回達法商業銀行的大堂。他繼續排隊,好像之前的急事都已經解決了。沒有人懷疑什麼,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排在阿強前麵的是一個滿臉嚴肅,戴著墨鏡的人,此人似乎和阿強不認識,但阿強卻是小聲和他說道:“老大,搞定。”
這人原來是阿強的老大,也就是剛才給阿強打電話,要阿強跟蹤郭民生的人。聽他說道:“他們安全到家了嗎?”
“是的。”阿強的話永遠都十分簡單,他不願意多說廢話。
“那麼你馬上去準備一下,今晚十一點,我們老地方見。”
“好。”阿強沒再說話,他靜靜地等待,然後取了一點錢,從容離開銀行。他在大街上隨便逛了逛,騎著摩托車轉了好幾個大圈,確認沒人跟著他之後,才回到了他家。
這個家中除了阿強之外,就隻有一張床。這間二十個平米的小房間,是阿強花五百元租下來的,因為沒有必要,房間裡除了一張床外,什麼都沒有。
今天是個例外,家裡有客人。這是一個阿強並不認識的客人,也是一個讓阿強十分討厭的客人——她是一個女警官。
“你是老七?”女警官先開口了:“我叫陳羽,你可以叫我陳警官。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情嗎?”
阿強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個自稱叫陳羽,冷冷的像是阿強欠了她五百萬的女警官,他不想說話,更討厭和警官說話。
“我不是來讓你免費觀看的,再看一眼,立馬抓你進監獄,告你非禮警官。”陳羽的語氣很冷,讓阿強覺得很不舒服,但阿強依舊沒有說話,他在等這個女警官陳羽開口。
“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阿強忍不住開口問這個陳羽。
“郭民生今天剛剛在達法銀行提取的一百萬現金,由我負責保護。所以,我希望你轉告你的老大,千萬彆打這筆錢的主意,不然……”陳羽的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手槍,手槍也立即響起,碰地一聲,她居然不顧警察的紀律,直接開槍了。
阿強沒有動,子彈隻是打在了他身後的牆上。但子彈劃過的地方——也就是他惟一的一套西裝的左肩部,已經多了一道明顯的灼痕。這道灼痕徹底毀了這件衣服,以後再也穿不出去。
陳羽的槍法很好,很準很快。她的人也很快,很快就從阿強的家裡走了出去,消失得無影無蹤。該說的陳羽已經說了,該做的她也做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阿強目送陳羽離去,沒有任何表示,似乎這一槍對他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一會兒之後,阿強緩緩笑了笑,伸手彈了彈衣服上灼痕,緩緩走到床邊,又慢慢地坐了下去。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可他卻突然想喝水,他感覺很是口渴。一刹那間,這種感覺十分明顯。
床上除了又臟又亂的被子外,還有一疊整整齊齊的鈔票。這疊鈔票是整整十萬塊,是上次完成任務後分給他的。他一直沒有動過它們,甚至都沒有多看它們一眼。
陳羽應該也看到了這些錢,但她沒有多問,甚至沒有提起。
這些錢是真的,每一張都是真的。可在阿強的眼裡,卻已經隻是一堆紙,一堆廢紙。
當一個人見過了數十上百億的鈔票之後,他也許突然就不再認為鈔票是錢——不過是廢紙罷了。
阿強從不多說半句話,也從不多做一件事,更加不會去回憶,去思考。他隻做他剛剛想起來的事,並且很少會為了將來著急。現在,他想到了睡覺,然後他已經倒在了床上……
晚上十點五十九分,阿強準時醒來,也正好看到了老大和老五。他們本來有七個人,但現在,老大老五和阿強,是他們所有的兄弟姐妹中還活著的“惟一的”三個人,因為其他人都進去了。
他們兄弟姐妹之間關係都不錯,來往更是密切。所以他們可以自由進出阿強的房間,甚至都不用敲門。
“老七,你準備好了嗎?”還是老大開口,老五從不開口說話,因為她是個啞巴。
阿強站起身來,伸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不適。他伸手接過老大遞過來的手套和麵罩,複又習慣性地拍拍老五的肩頭。老五是他們中間惟一的女孩兒,今年才剛剛二十歲。這個年齡的女孩兒,原本應該在大學學習,享受一下大學生活,但老五卻因為種種原因,現在隻能跟著老大和阿強他們一起做些高風險的事情。
阿強是老七,但是他遠比老五大得多,他都快三十了。他們之間的排名並非嚴格按照年齡的大小,而是按照他們的喜好。排在阿強前麵的好幾個人的年齡都比阿強小。
阿強有的時候會偶爾想起進去了的其他兄弟們,但隻要的時間不多,因為他總是不太喜歡回憶,或者說他不太喜歡回憶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熟悉阿強的人都說,阿強是一個患有孤獨症的人,他沉默寡言,還不喜歡與人交往,甚至似乎對女人都沒有什麼興趣。
這樣的人,老大喜歡,乾他們這一行,話越少越好。
不然的話,啞巴老五也不會被老大招進他的這個組織。
老五是和阿強比較親近的人,她儘管不會說話,卻會用手勢和眼神表達她對阿強的親近之意。每一次見到阿強,老五都會衝阿強笑,很純真的笑。
這也是為什麼阿強會習慣性地拍拍老五的肩頭,那是他在告訴老五,他其實也有些喜歡老五。這喜歡可能單純就是一個年級大一些的人對比自己小一些的人的那種喜歡,沒有男女之情,也沒有其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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