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會風，秦貞覺得有點冷，她裹緊風衣往回走，穿過西校區往外走，好巧不巧，半道碰到高中的同學嶽之瀾，停在路邊聊了幾句，各奔東西。嶽之瀾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期待，秦貞下學期就會來泗水大學報到，到時候他們在同一個校園裡，同一片藍天下，作為老同學，他應給主動照顧好學妹，給她一個可靠的肩膀。秦貞離開泗水大學，沿著杜門街由東往西慢悠悠走著，她走了很多路，腿肚子和腳跟有點發酸，於是找家美甲店坐了會，在左手小指和無名指上塗了一層指甲油看看效果。店員勸她做美甲，秦貞沒有答應，她要彈琵琶的，做了美甲不方便，當然這些犯不著跟對方解釋。稍事歇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秦貞出了美甲店往茶鋪而去，她沒有吃午飯，倒也不覺得餓，隻是有點口渴，這時候喝杯茶最好不過了，她克製住點奶茶的衝動，決定繼續保持眼下的狀態，就像乾涸的土地渴求甘霖。周吉的茶鋪準時開張了，小姐姐換了一身漢服，也換了發髻和首飾，左手腕上的鐲子綠得像水，笑容可掬接待一位婦人，言笑晏晏，似乎不是一兩天的交情。秦貞不願上去湊熱鬨，停下腳步遠遠望了幾眼，那婦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容妝精致，身上的服飾奢而不華，簡而不凡，從頭到腳幾件點睛的名牌，很合她的品味。劉慕蓮送走宋太太，迎來了回頭客秦貞，她笑容微斂，居然看走眼了，旋即察覺自己心態不對，加倍熱情地招呼對方，反顯得有幾分刻意。秦貞看破不說破，點了一杯天都茶，視線朝茶鋪內望去，周吉正好走開了，牆上那幅“吾生也有涯”也不翼而飛。她有點小失落，默默喝完茶，付了茶費，朝劉慕蓮點點頭，轉身離去。杜門街依舊是老樣子，人來人往，每一刻都有生意成交，金錢在這裡流動，永遠不會停滯。這才是大城市該有的樣子，胡楊渡市太落後，人們的生活仿佛停滯在好多年前，沒什麼改變。秦貞任憑自己的思緒在風中飄搖，一個模糊的念頭漸漸清晰成形，她反複權衡利弊得失，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要留在泗水城，提前開始自己的大學生涯。當天晚上，秦貞和秦總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晤，很久就某些問題達成一致意見，父女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真實情況是，第二天一大早，秦總找來自己的行政秘書，愁眉苦臉告訴她女兒的決定，問有沒有辦法說服她打消念頭，他實在不願女兒提前半年就離開身邊。陳秘書答應找秦貞談一談。吃早飯的時候，她旁敲側擊問起，為什麼突然決定提前上大學。秦貞告訴她，她到泗水大學逛了逛，很喜歡那裡的環境和氛圍，又碰巧遇到以前高中的同學，說起上學期主要是通識課和基礎課，不涉及專業課，等大三大四空下來，補足學分就行，不影響畢業，既然學業上可以跟上，那就沒必要耽擱整整一年了。陳秘書仔細想了想，理是這個理，但她總覺得秦貞所說有些不儘不實，卻又捉不出她隱藏的心意，於是順水推舟問起報到、注冊和住宿的細節，秦貞已經考慮周到，她不住校，在校外租房子住，明天上午先去泗水大學教務處辦理手續，與班主任、輔導員見麵，下午按課表上課，順便見見同班同學。陳秘書覺得秦貞把一切想得太簡單，問道：“如果校方不同意你提前入學呢？”秦貞淡淡一笑，“如果校方不同意，那麼我就留下來旁聽，多學點東西總是好事，等九月份開學再辦手續。”陳秘書知道秦貞是鐵了心留在泗水城了，再勸也是多餘，旁聽生沒個管束，不如聽她的正式入學，有班主任和輔導員照看，更為穩妥。她沒有再多說什麼，二人平靜地吃完早餐，陳秘書抽空去見秦總，反過來勸了他幾句，秦總無可奈何，隻能答應下來。事情果然不像秦貞設想的那麼順利，陳秘書陪她跑了幾趟，泗水大學婉言回絕了她提前入學的請求，秦總聽了皺起眉頭，找了個機會跟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謝鶻提了句，很快就把這件事辦妥了。秦貞很開心，一本正經謝過老爹，頓了頓問他，是不是泯藥集團和泗水城的企業談成什麼合作意向，成為這次兩地合作的一個亮點？秦總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說：“你不要操心這些事，專心讀你的書，注意身體，早點睡，彆熬夜……”心裡卻有些感傷，女兒長大了。這次他是帶著任務來泗水城的，在鄧市長的關心下，經市政協副主席、市工商聯主席牽線搭橋，泯藥集團與泗水中醫院初步達成合作意向，具體框架還在談，但女兒猜得不錯。接下來的幾天秦貞過得忙碌而充實，以往的閒散蕩然無存，但她畢竟隻是個高三畢業生，沒有辦事的經驗，秦總不放心，讓陳秘書騰出身來為女兒奔走打點。陳秘書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她為秦貞在泗水大學附近租了一套高檔公寓房，更換衛浴用具，並安排保潔打掃得一塵不染，最後換上全新的床墊被褥枕頭枕套，裡裡外外煥然一新，秦貞看了十分滿意。陳秘書告訴她，既然要在泗水城讀完大學，住的地方不能馬虎，眼下先租個公寓過渡一下，她會在附近找個高檔小區，買一套毛坯房從頭裝修，大概半年後就可以搬遷入住了。秦貞原本覺得公寓房就很好，沒必要這麼麻煩，但轉念一想這樣安排老爹會比較放心，也就沒有提出異議。陳秘書為秦貞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請她的班主任和輔導員吃了個飯，就約在信陽酒店，拉了辦公室主任和法務負責人作陪，二人都是久經考驗，善於調節氣氛的好手，一頓酒吃得熱熱鬨鬨，賓主儘歡。秦總帶著女兒來敬了一圈酒，誠心誠意，三錢的酒杯每人敬三盅，拜托兩位老師照顧女兒。臨分手時，陳秘書塞給他們一人一個紅包，把他們送出酒店，安排好小車送回家。當然這一切就沒必要讓秦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