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雲滾滾壓得極低,金蛇狂舞,電閃雷鳴,饒是巫輕肥道行深厚,已躋身立於此界巔峰,也禁不住膽戰心驚。這是惑界本源不穩的征兆,覆巢之下無有完卵,上????????????????境大能與底層魔物,在破滅一界的天災之下,並無分彆。
他站在風雨中,淋得像落湯雞,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帝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命他入內覲見。不知是不是錯覺,巫輕肥心頭一顫,覺得帝君似乎有些心力交瘁,才從一場噩夢中醒來,遲遲沒有回複,並非有意為難或考驗他誠心。
這個世界亂了套了!巫輕肥嘴裡嘀咕了一句,雨水順著臉龐淌入口中,他嘗到了苦澀的滋味。行宮內一片狼藉,宮殿坍塌,仙姬仙童死傷累累,巫輕肥心驚肉跳,沒奈何,硬著頭皮踏入冷清清的大殿,拜服在地參見帝君。
帝君抬起雙眼,麵容憔悴,纏繞右臂的“混沌鎖鏈”竟蕩然無存!
惑界遭遇前所未有的劇變,“混沌鎖鏈”一朝不翼而飛,令帝君措手不及,不幸中的大幸是,赤金蠻牛解脫束縛,卻並未即刻蘇醒,反倒陷入更深的沉睡。這些日子帝君倍加難熬,不知惑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推測如此翻天覆地的動蕩,當於上尊大德有關,然而劫餘大德業已隕落,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不容置疑,那麼又是誰在背後撥弄手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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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將目光投向巫輕肥,虛抬手掌將其扶起,問其來意。
巫輕肥本打算問帝君,如何應對眼下的大劫,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猶豫片刻,咬著牙道:“師尊,要不要弟子再走一趟?去往羊腸河,抑或是冰封峽穀?”
帝君並未一口回絕,思忖片刻,道:“你打算跟那些天外來敵妥協?”
巫輕肥聽到“妥協”二字,心中一慌,惴惴不安道:“虛與委蛇而已,看看能否通過他們,探聽上尊大德的意圖,哪怕片言隻語,也好過一味苦捱下去,沒個盼頭。師尊,人心要散了……”
帝君低頭看著右臂,臂膀上留下深深的烙痕,血肉模糊,遲遲未能愈合。他一身血氣修為,儘用於祭煉“混沌鎖鏈”,操縱赤金蠻牛,如今“混沌鎖鏈”棄他而去,赤金蠻牛徹底失去控製,若巫砧主卷土重來,他未必能壓得住他。
????????????????帝君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去吧,哪怕多付出些代價,也可以商量……”
巫輕肥心中一沉,凜然道:“徒兒知曉了!”
帝君看了他一眼,道:“你並不知曉。惑界是吾輩存身之地,哪怕讓出半邊給他們立足也無妨,上尊大德拂下的一粒塵埃,落在你我頭上,就是滅頂之災!”
巫輕肥答允一聲,倍感壓力。帝君雖未明言,他不經意流露的無奈和無力,令巫輕肥感同身受。此行前景渺茫,不知何時才能回轉,局勢反複,翻雲覆雨,師尊能否穩住大局,尚在兩可之間。他不敢再多言,結結實實磕了四個頭,起身告辭。
帝君屈指彈出一縷血絲,流光一閃沒入他眉心,巫輕肥以神念觀之,卻是一幅地圖,羊腸河下數百丈深的地穴中,岩洞四通八達,密如蛛網,當是重元君獻出的“投名狀”。他眼前一亮,卻聽師尊低低道:“徒兒,‘血眼通’的法門,你已儘得真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日後若有機緣突破絕境,更進一步,千萬莫要錯失。”
巫輕肥聞言微微一怔。開辟“血眼”汲取本源之力,煉而不化,避免血氣法則的侵蝕,意識得以安然無恙,這是“血眼通”的好處,亦是它的局限,終其一生,無望執掌一界,躋身上尊大德。然而聽師尊的口氣,天機並未斷絕,似乎猶有一線渺茫的希望。
他滿腹狐疑,慢慢退了下去。
行宮外雷電交加,暴雨滂沱,巫輕肥沿著崎嶇山路一步步走下齊雲山,心神恍惚,若有所思,電光時不時照亮他的臉,雨水滿麵,露出一絲猙獰。
他回到洞府中坐定,周身水汽氤氳,漸漸蒸乾,心中亦拿定了主意,喚來石鯨主、巫玉露、石夔府、樓京華四位血氣主宰,告訴他們自己奉帝君之命外出公乾,須離開一段時日,冷泉穀中的人馬暫且交給他們,這是他省吃儉用積攢下的家底,除非帝君有命,萬不可輕易折損。
石鯨主心中一動,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也漸漸摸清了巫輕肥的心性,被他稱為“家底”的兵馬隻忠於他一人,堪稱精銳,交托給他們照應,看來此行危機重重,不知何時才能回轉。他輕輕咳嗽一聲,當仁不讓,正待開口,卻見巫輕肥握住巫玉露的手,懇切道:“雨露道友,煩勞你多費心,從旁看顧,替我拿主意!”
巫玉露麵孔微熱,心頭一陣迷糊,下意識頷首答允。
巫輕肥鬆開手,又向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拱手道:“雨露道友孤掌難鳴,還須三位道友鼎力相助,有道是‘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嗬嗬,嗬嗬,待吾歸來,交托了差事,再為諸位把酒言歡!”
石夔府與樓京華對視一眼,心下了然,巫輕肥顯然信不過石鯨主,故此交托給巫玉露,有意將他撇在一邊。石鯨主被削了麵子,二人暗覺好笑,決定從旁襄助巫玉露,賣巫輕肥一個麵子。
巫輕肥伸出胖乎乎的右手,在石夔府肩頭輕輕一拍,又在樓京華肩頭輕輕一拍,意味深長道:“拜托諸位了!”
一道血氣暖流湧入體內,當初被巫刀尺挑斷手筋腳筋,用鐵鏈穿了琵琶骨留下的暗傷,頃刻間一掃而空,渾身輕鬆,精氣勃發。石夔府與樓京華又驚又喜,巫輕肥神通手段如此了得,竟不在巫刀尺之下,石鯨主與之相比高下立判,腐草之螢光,又怎及天心之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