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耶內心泛起一絲寒意,厲聲尖嘯,不顧一切傾力施為,法則之力驀地收攏,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夯落,神域變化之際,終究有跡可循,露出一絲本不該有的鬆懈。時機稍縱即逝,巫輕肥顧不得形象,毫不猶豫著地一滾,如一隻肉球蹦蹦跳跳彈了出去,法則之力擊落冰原,凍土消融,大地沸騰,將連雲寨的兵將兜底埋葬,幸存者寥寥無幾。
差不多了,巫輕肥無意與對方死鬥,正待順勢退避,兩道似曾相識的氣機疾馳而來,百忙之中扭頭望去,正是石鯨主與巫玉露。巫輕肥心中大喜,厲聲喝道:“大敵偷襲天生橋,你等不速速前來相助,更待何時!”
石鯨主聽得“偷襲天生橋”五字,心頭不禁一跳,驀地裡望見一胖子,朝自己迫不及待招手,那異於常人的形貌,一看便知,乃是連雲寨大頭領巫輕肥。連雲寨副寨主巫刀尺手下有一十八員大頭領,最不受待見的便是巫輕肥,他早聽聞此人肥碩懶惰,滑不留手,交托給他的事,再苦再難也不推諉,卻總能鑽天打洞,找出各種理由,卡著底線打個折扣,讓人憋一肚子氣。巫刀尺將其留在天生橋,顯然也是眼不見為淨,沒想到就這麼個“閒差”,也給他遇上大敵偷襲,折騰出一朵花來。
兩軍對峙,戰事正酣,雙方俱有死傷,倉促間也看不出勝負,石鯨主等隻得迎上前去加入戰局。天生橋乃是南下的通途,將大敵阻於北地乃是大義正理,巫輕肥既然開到口,就連巫砧主的幾個心腹也不便阻攔,肚子裡暗暗嘀咕,他們此行名為護送,實則押解,須得將二人交給巫刀尺,才算大功告成,如今被巫輕肥半路攔下,萬一不放,叫他們如何跟巫寨主交代。
石鯨主、巫玉露數番交手,都沒有占到便宜,反折了不少同道,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石鯨主一出手便傾儘全力,帶動巫玉露將血氣神域連為一體,法則之力侵略如火,層層疊疊壓上,迦耶無暇追殺巫輕肥,推動血氣法則與二人相抗衡,一時間僵持不下。
巫輕肥鬆了口氣,這“天外來敵”棘手得很,掀動海量血氣,凶焰不可一世,難怪石鯨主他們吃了大虧,巴巴地趕到連雲寨求援。在他看來,巫寨主似乎有所輕敵,他應當親自北上,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入侵之敵一舉殲滅。在惑界,血氣主宰隻有白帝、巫砧主和其他人,他們打生打死,僵持不下,巫寨主一人便足以平定乾坤。
巫輕肥忽然覺得很無趣,他搔搔腦袋,順勢揉了揉臉,心中琢磨著要不要以三敵一,將對方拿下,忽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北地風雲變色,彤雲滾滾席卷萬裡,一時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岩漿從凍土深處噴湧而出,如天河倒卷,凝結為一尊頂天立地的血氣魔神,形貌與巫刀尺有幾分相仿,頭生彎角,麵目猙獰,遍體傷疤縱橫交錯,一身甲胄殘破不全,煞氣衝天,不可一世。
巫輕肥不禁打了個寒顫,適才血氣動蕩不息,上境大能大打出手,血氣,劍光,神域,古佛,魔神,雙方各逞手段,層出不窮,他樂得置身事外看了半天熱鬨,歎為觀止。然而此刻卻不同,巫刀尺竟掀翻凍土冰原,汲取岩漿鑄就存世之軀,血氣魔神得以長駐不滅,這是何等冒險的勾當,一旦失控後患無窮,究竟是誰把他逼到這等絕境,不得不拚命
巫輕肥似乎察覺到什麼異樣,揉了揉眼,眸中燃起兩團血氣之火,定睛望去,卻見虛空中浮現一員鎮將,奇氣噴薄而出,現出一尊魔神之相,金剛怒目,血氣纏繞,緊接著霍地背轉身,腦後竟是一尊古佛之相,菩薩低眉,梵音浩大。巫輕肥終於明白過來,融魔佛二相於一身,這是上尊大德才有的手段,難怪巫刀尺如臨大敵,不敢怠慢。
迦耶看在眼中,心如明鏡,如來已經把最後一張底牌打了出來,塗瑞鎮將若能拖住巫刀尺,保全冰封峽穀不失,全部壓力都在自己肩頭,如若不能攻克天生橋,鑿開一條南下的通途,他們勢必被困於北地,各個擊破,再無翻身的機會。他雙眉倒豎,心意已決,雙手虛抱胸前,血氣神域如旋風急速回旋,釋出醞釀已久的一道神通。
風暴降臨前總有片刻寧靜,那是死亡的征兆,石鯨主頓為之毛骨悚然,他出身下層魔物,不知多少次從鬼門關爬回來,對此再警惕不過,毫不猶豫脫開神域,連提醒都不及提醒,棄下巫玉露便走,化作一道血光,倏地避入天生橋下。巫玉露卻是慢了半拍,她不及石鯨主果決,待要避退時,已被回旋的神域卷入其中,法則之力化作天地磨盤,將其神魂元氣連同駐世之身一並磨去。
巫玉露一時不慎卷入其中,天地磨盤一旦推動,憑空生出一股巨大吸力,即便上境大能亦無從脫身,四下裡妖人魔物更是不濟,如同飛蛾撲火,身不由己投入神域之中,淪為推動磨盤的資糧。天生橋近在眼前,迦耶一步步向前行去,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屍骨無存,鎮將率魔物大軍遙遙相隨,隻能揀些殘羹冷炙,牙縫裡掉出來的零碎渣子,憋了一股子勁無處使。
北地戰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連雲寨中軍方向,塗瑞與巫刀尺悍然撞在一處,法則之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猛烈爆發,虛空瞬息破碎,血氣從地底爆發,將破損處及時撫平,不至釀成大禍。爭鬥是如此慘烈,連迦耶都忍不住分心看了一眼,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巫輕肥出乎意料驟然現身,張開神域伸手揮落,以無厚入有間,生生破開天地磨盤,探出左臂一把抓住巫玉露的頭發,將其從泥潭裡拉了出來,就像拔一根蘿卜,血氣纏繞,拖泥帶水。
巫玉露出身巫族旁支,對巫輕肥並不陌生,她遍體鱗傷,渾身沒有一寸完好,心頭卻尚有三分清明,狼狽歸狼狽,羞惱歸羞惱,還是低低道了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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