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荒蕪的無主之地,前方迎來分岔路口,向右是幽族獵場“玄皇天”,向左是瀝血族獵場“無饜林”,是去往“陰陽壑”必經之地。虢晝小心翼翼建議,借道“玄皇天”似更為穩妥,幽族心高氣傲,一切手段都擺在明麵上,不屑暗戳戳做小動作,相比之下,瀝血族的名聲就不大光彩了。
魏十七從善如流,命虢晝撐起“通幽寶筏”,往“玄皇天”獵場而去。
幽族長老龐潮生已經等他很久了。“玄皇天”地處裂穀深處,毗鄰“陰陽壑”與“無饜林”,方圓不過數百裡,小得可憐,隻連通一處下界,十二天地重關固鎖門戶,令人望而興歎。這等野貓不拉屎的小獵場,幽族偏偏遣一長老長年鎮守,倒不是此地有什麼要緊,隻為龐潮生犯下大錯,罰他在“玄皇天”禁足悔過。
龐潮生天縱奇才,修煉四百年就脫穎而出,躋身幽族長老之列,年少得誌,意氣風發,行事難免輕狂,在“通靈殿”中犯下過失,灰頭土臉回到幽族,意氣消沉,閉門不出。犯了錯須得懲戒,族長龐結庵將他貶至“玄皇天”禁足思過,磨礪心性,隻是誰都沒想到,隻過了區區百年,就傳來“陰陽壑”新辟下界的消息,龐潮生近在咫尺,恰逢豈會,率先搶占先機,龐結庵也隻得再度啟用他。
各路消息源源不斷彙集到龐潮生手中,龐潮生抽絲剝繭,辨彆真偽,為幽族三百年田獵擬定大略,得族長龐結庵認可,授以“田獵使”之職,待到下界門戶洞開,他將親率一路族人,持令符前往探路。上族令符合計二十二枚,各族所持多寡不均,少則一二,多則四五,百年之前“通靈殿”開啟,龐潮生一時輕敵,將所持令符輸與蒼族長老倉前灘,才惹來“玄皇天”禁足思過之禍,事後念念不忘,恨得牙根直癢癢。
此番上七族各遣族人持令符趕赴“陰陽壑”,龐潮生對此格外留心,依律,“大裂穀”中上七族不得自相殘殺,隻是誰都沒想到,“長生寨”橫插一杠,屠滅辟風族,奪下一枚令符,一路借道來到“陰陽壑”。出於某些不可明言的考慮,上族彼此心照不宣,默許“長生寨”摻上一腳,當真入得下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至於辟風族吃了大虧,那是嶽道中昏聵不明,所托非人,苦果隻能自個兒咽下肚。
令龐潮生詫異的是,嶽道中將另一枚令符授予外姓長老魏十七,那位魏長老一路大開殺戒,將以下犯上的弋族、裂骨族、炎族、礪牙族屠戮一空,連族長都打殺了兩個,凶焰滔天,不可一世,辟風族因此才緩過勁來,勉強穩住了局勢。
魏十七勾起了龐潮生的興趣,他事無巨細搜羅此人信息,直到有一日傳來消息,魏十七在蒼族獵場“草料場”擊敗倉前灘,龐潮生拍案而起,打定主意要跟此人見上一麵,打聽個中緣由。
機會很快就到來,魏十七果然持令符來到“玄皇天”,借道前往“陰陽壑”。
龐潮生不顧“玄皇天”巡守龐鑒月的側目,興致勃勃前去拜會魏十七,半道將他攔下,目不轉睛打量許久,忽然熱情洋溢拍胸脯道:“多謝魏長老挫敗倉前灘,將他打成落水狗,喪家犬,灰溜溜滾回去,為我出了這口惡氣!來日若需幫忙,隻管開口,龐某定不推辭!”
魏十七頓時明白過來,不覺啞然失笑,這龐潮生真是個妙人,借了倉前灘的由頭主動攀交情,憎得分明,愛得糊塗,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空口白話也當不得真,他隨意道:“如有勞動處,龐長老莫嫌煩。”
龐潮生目光炯炯盯著他,笑道:“不嫌煩!不嫌煩!倒有一事要請教,蒼族‘鬼兵’隻是小道耳,倉前灘不過中人之姿,修持多年,道行平常無奇,卻能使喚一黑甲鬼將,力大無窮,神通了得,魏長老可曾與之交手”
魏十七不打誑語,坦然道:“那黑甲鬼將已被我打殺了。”
龐潮生麵露驚疑,半信半疑道:“黑甲鬼將出身‘通靈殿’,一身甲胄堅不可摧,如何打得殺”
魏十七聞言心中一動,龐潮生似乎知曉黑甲鬼將的根腳,倒不妨向他打聽一二,當下暗示道:“甲胄堅不可摧,鬼將卻可打滅。”
龐潮生呆了數息,重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怎麼就沒想到!”
魏十七道:“龐長老也與那倉前灘交過手”
龐潮生長歎一聲,澀然道:“何止交過手,出儘手段仍敗下陣來,事後回思,那黑甲鬼將無懈可擊,就算不輕敵,也不過多撐些時日罷了……魏長老,龐某有一不情之請,可否容我一睹此戰經過”
魏十七從袖中取出黑甲托於掌心,問道:“龐長老可知此物從何而來”
龐潮生稍一猶豫,道:“嶽族長不曾說起嗎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上七族長老知者甚眾,魏長老可知封天山有一靈安城”
魏十七頷首道:“聽聞是靈域上七族合議之地。”
龐潮生道:“靈安城中有一座傳送陣,每五百年開啟一次,通往上古遺跡‘通靈殿’,上七族聯手把持傳送陣,唯有持令符者方可入‘通靈殿’曆煉。”
魏十七若有所思,上族令符還有這等功用,嶽道中留給他一枚令符,意味深長,所謀甚遠。
龐潮生酸溜溜道:“‘通靈殿’中不乏靈藥寶材,偶然也能找到真寶之流,全憑機緣,倉前灘得了這黑甲,將真靈煉成鬼將,才一舉躋身蒼族長老前列,在此之前也不過爾爾……”
魏十七翻掌收起黑甲,暗自猜測那洞府卷軸說不定也來自“通靈殿”,輾轉落入孫恩惠之手,明珠投暗,渾不知其中更藏了一團“石中火”。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他伸手一指,張開血氣神域,任他近觀一二,至於能不能看出其中奧秘,就憑他的眼力了。
龐鑒月遠遠見他們談得甚是熱絡,心中既擔心,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