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低吼聲此起彼落,又一群裂骨獸掩襲而至,無數血紅的眼珠盯著虢晝,躍躍欲試。虢晝皮甲儘碎,半身**,血流如注,她心中騰起不詳的預感,若催動幽冥之力強行愈合,下一道傷口會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這一刻,矜持與傲氣消失殆儘,她按住小腹,步履蹣跚靠向魏十七,來敵不加阻攔,搖搖晃晃一步步逼上前,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
虢晝長年修持幽冥之力,在那灰瞳長臂的鬼靈眼中,無異於行走的丹藥,將其從頭到腳吃入肚中,滋補元氣,受用無窮,如何能輕易放過。動手之前,他早已打聽仔細,虢晝早已不再是“十八盤”巡守,投靠辟風族外姓長老,不受族人待見,吃了她也無人在意,至於辟風族,日薄西山,被長生寨和弋族欺上門,自顧不暇,區區一介外姓長老,能有多少能耐!
虢晝深吸一口氣,忍住劇痛,哼都不哼一聲,沉聲道:“魏先生,屬下無能,不是裂骨族的對手,未能護得坐騎周全……”
魏十七冷眼旁觀多時,隨口問道:“來的是誰”
虢晝道:“這等手段,多半是裂骨族長老灰瞳子。”
二人對答數語,灰瞳子已欺近身來,伸手探向前,掌心生出一股莫大吸力,虢晝身不由己朝他跌去。指尖離獵物尚有數尺,灰瞳子神情忽然一僵,身軀驟然失去控製,如被無形的鎖鏈緊緊纏住,緊接著一團火焰飄將出來,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被黑暗吞沒。
灰瞳子渾身一緊,察覺火光中蘊藏著前所未有的威脅,眼神一凝,兩道灰光齊齊射出,離眸寸許,吞吐不定,一分分縮回眼眶。神通被製,束手無策,灰瞳子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眼睜睜看著火焰當胸飄來,心中的惶恐愈來愈盛,迫不得已狠狠咬破舌尖,身軀由實化虛,驟然潰散,待要掙脫桎梏,抽身遠遁,卻仍被禁錮於原地,紋絲不動。
火焰徑直沒入胸口,灰瞳張開嘴,發出絕望的嘶吼,旋即燒成灰燼,形神俱滅。石中火吞噬裂骨族長老,雖不及“雷鬼”大補,亦小有收獲,它繞著灰瞳子隕滅處轉了數圈,對四下裡的裂骨獸不感興趣,顫顫巍巍飄回魏十七手邊,浮於空中,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虢晝死裡逃生,震駭之餘長長舒了口氣,灰瞳雖滅,小腹的傷口仍未處置,她扶著絕壁來到魏十七身前,請他出手相助。石中火微光照耀下,望見魏十七偉岸的身影,虢晝胸中頓時大震,身不由己單膝跪地,心頭一片茫然。
魏十七在她肩頭輕輕一拍,血氣遊走,拔除灰瞳子種下的詭異神通,小腹的創口慢慢愈合,虢晝這才放下心來。火光跳動,明暗不定,她望見李一禾藏於陰影中,一頭碩大的鸞鳥立於身旁,五彩斑斕,目光如電,靜靜注視著自己,心頭不覺漏跳了一拍,忍不住暗讚道:“好一頭通靈神鳥!”
長夜並未過去,灰瞳子殞滅,但裂骨獸並未散去,反而聚集在一起,成百上千緩緩逼近。驅使裂骨獸圍攻對手,一作試探,二作消耗,這是裂骨族管用的伎倆,顯然還有人自恃手段,沒有就此打消念頭。
魏十七擺擺手,命虢晝避讓在旁,莫要礙手礙腳,他扭頭望向“大裂穀”,眸中血符輪轉,黑暗層層淡去,卻見一個高挑女子為裂骨獸簇擁,長發及臀,隨風亂舞。他隱隱猜到,裂骨族興師動眾,十有**是為上族令符而來,“陰陽壑”新辟下界動人心,裂骨族身為三十三下族中當之無愧的強族,豈肯輕易錯過機緣,辟風族在上七族居於末席,自然成為他們覬覦的目標。
他們選對了時機,卻選錯了對象。
魏十七拂動衣袖,血氣化作一道大潮席卷而去,那高挑女子指尖一劃,施展一道神通,幽冥之氣化作一道龍卷風,將己身牢牢護住,抵住血氣不令其近身,卻護不住數以千計的裂骨獸,血氣過處,吭都來不及吭一聲,便化為烏有。
魏十七掃去蝦兵蟹將,舉步踏上前,目光落在那女子臉上,眉眼狹長,下頜尖尖,鼻挺嘴小,頗有幾分動人的姿色。那女子被他看了一眼,沒由來一陣慌亂,顧不上答話,將頭一擺施展第二道神通,長發倒卷而起,化作無數扭動的毒蛇,雙眸金芒閃動,正待發難,體內幽冥之力忽然一滯,紊亂不堪,神通反噬己身,長發垂落緊緊勒住喉嚨,臉色煞白,喘不過起來。
魏十七連她的姓甚名誰都沒問,召出石中火,將其輕而易舉燒成灰燼。裂骨族兩位長老深夜來襲,一腳踢在鐵板上,平白賠上了性命,在法則之力籠罩下,渺小如螻蟻,脆弱如蘆葦,不堪一擊。經此一戰,虢晝與師喜子終於死心塌地,最後一點小心思亦煙消雲散,魏十七雖從下界而來,卻淩駕於上族長老之上,與那幾位高山仰止的族長相伯仲,無須借助“長生寨”,單憑一己之力,便足以在靈域開辟一方天地。
過得片時,天色忽明,“大裂穀”吞沒了一切,四下裡沒留下殺戮的痕跡,幾頭四爪蜥蜴已被裂骨獸吞食,虢晝有些為難,琢磨著先走一步,繞道前往虢族獵場,討要幾頭坐騎代步。她並非不通飛遁之術,隻是體內幽冥之力乃錙銖積累,一點一滴修持而來,淩空遁飛所耗雖有限,數萬裡輾轉奔波,亦不在少數,故此鬼靈多半以坐騎代步,將幽冥之力留作鬥戰用。
魏十七隨手取出“通幽寶笩”,命虢晝駕馭此寶,浮行於“大裂穀”,取道趕赴“陰陽壑”獵場。靈域之中,能承受幽冥之力的寶材並不多見,虢晝亦無緣見識這等浮空飛遁的法器,既然魏先生有命,她隻得勉為其難,鼓蕩體內所剩不多的幽冥之力,以竹竿撐動寶笩,載起魏十七飄蕩而下。
小鸞鳥背負李一禾緊隨“通幽寶笩”,忽前忽後,悠然自得,師喜子在絕壁上奔走如飛,一路尾隨,虢晝暗自估算,此行若沒有耽擱,一路趕到“陰陽壑”獵場,幽冥之力幾近乾涸,“大裂穀”中“幽冥之氣”太過稀薄,就算不眠不休加緊修持,也是杯水車薪,入不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