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摸近來,被守夜鬼發覺之人正是狼妖符離。
郎未濟神通詭異,身法如電,“哭喪棒”派不上什麼用場,宋培藥拿下他費了一番手腳,元氣損耗一時半刻補不回來,史玄雒擔心夜長夢多,決定連夜下手,命符離前去誘敵,將其纏住,他伺機從旁偷襲。符離滿心不情願,妖身為其所製,不敢違背,隻得硬著頭皮摸上前,進進退退,來來回回,試探宋培藥的反應,看他是不是當真一無所察。
林間篝火劈啪作響,火光映在宋培藥臉上,半明半暗,跳躍不定,他閉目倚靠在樹乾上,似養神,似打盹,呼吸微不可察。符離凝神窺探了片刻,繞到樹後小心翼翼靠近去,他出身下層妖物,窮得叮當響,既沒有血脈,也沒有法寶,一身本事維係於“血氣”,妖身便是最強的手段,以己之長攻敵之短,莫過於從背後偷襲,利爪穿透樹乾,直插對方後心要害。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守夜鬼早就發覺他不懷好意,及時向宋培藥示警。
十餘丈開往,史玄雒目不轉睛盯著宋培藥,心中微微泛起一陣警兆,他待要起身喝止符離,又隨即按捺下來,符離隻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且讓他試探一番,隻要能引開宋培藥的注意,便是大功一件,吃點虧亦無妨。他倒沒有存了舍棄符離的念頭,畢竟先後二度聽魏十七宣講“血氣正法”的妖物寥寥無幾,血氣煉體,即便落入宋培藥的算計,保全性命應不在話下。
符離距獵物不足七尺,心跳呼吸微不可察,側耳傾聽良久,驟然向前撲出,一條右臂狠狠探出,利爪血光閃動,摧枯拉朽穿過樹乾,直插宋培藥後心。然而暴起偷襲卻落了個空,宋培藥於間不容發之際側身避開,右手搖動“幽冥鐘”,“當當”兩聲悶響,從第四層飄出一個妖嬈女鬼,體態婀娜,長發蓋住臉麵,倏忽出現在符離身後,朝他吹出一口陰風,頹然癱倒在地,長發飄散,如一朵盛開的花。
那陰風好生厲害,從毛孔鑽入體內,所過之處血肉僵硬,絲毫動彈不得,符離心知中了對方暗算,催動血氣抵禦陰風,傾儘全力,隻能勉強拚一個僵持不下。宋培藥一擊得手,毫不猶豫低低念動咒語,口齒含糊不清,舌下如同含了一顆橄欖,一聲一言撼動天地,掌心亮起一點青光,殺伐之氣直衝霄漢。
符離近在咫尺,身心為殺氣所懾,血氣隨之一落,陰風趁機刮入經絡竅穴,盤踞於丹田要害,他心中猛一沉,下一刻見青光如流螢,撲入七竅之中,魂魄湮滅,意識隨之沉淪,隻剩一具空蕩蕩的妖身,僵立於原地。就在宋培藥痛下殺手的一瞬,史玄雒飛身撲出,於半空中現出四臂山嶽主真身,四拳同時擊出,逼他收回青光,哪知虛空中冒出一三頭六臂的猛鬼,手持錘、鐧、杵、銼、鈴、戟,丫丫叉叉,陰風陣陣,將史玄雒死死擋住,竟救不得符離。
原來宋培藥敲響“幽冥鐘”,召出兩頭厲害鬼物,一名“九幽女”,吹出一陣“九幽蝕骨風”暗算符離,一名“鬥戰勝鬼”,悄無聲息隱身於虛空,史玄雒暴起傷人,恰被其中途截住。宋培藥祭起師門重寶“青螢巢”,將符離一舉擊殺,隻覺心跳加劇,丹田空虛,隻得收起“青螢巢”,將“幽冥鐘”一敲,那癱倒在地的“九幽女”被無形大手拎到空中,耷拉著腦袋,手足軟綿綿垂落,渾身上下沒骨頭一般,搖晃數下,忽然化作一陣陰風,撲入銅鐘第四層,精疲力竭,形容亦模糊不清。
宋培藥扭頭望向“鬥戰勝鬼”,卻見他與一頭渾身冒血光的大猿猴打得不可開交,倉促間分不出高下,但他心中有數,接連催動“幽冥鐘”,不得陰氣補益,此寶亦撐不了太久。久戰不下,難保有失,他心中念頭數轉,一狠心,從懷中摸出一隻玉瓶,拔去木塞,湊到鼻下用力一吸,將一口“軒轅鬼氣”吸入丹田,醞釀數息,撲地噴在“幽冥鐘”上,氣息頓時一落千丈,銅鐘卻嗡嗡作響,諸多鬼物探出身來,張牙舞爪,窮形惡相,如得了大補之物,嗬嗬渴求生人血肉,連“九幽女”亦恢複了元氣,長發層層垂下,一直掛落到腰際。
“鬥戰勝佛”頓時氣機大漲,額頭生犄角,嘴角露獠牙,後背突脊刺,身軀泛起靛青花紋,氣力暴漲,將錘、鐧、杵、銼、鈴、戟舞得虎虎生風,壓著史玄雒一頓狠揍。史玄雒暗暗叫苦,隻得不遺餘力催動血氣,仗著妖身堅逾鐵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與“鬥戰勝鬼”戰作一團,漸戰漸退,往密林外撤去。
宋培藥哪容他輕易逃脫,趁著“軒轅鬼氣”尚未耗儘,將“幽冥鐘”一敲,“九幽女”飛身飄出,瞬息挪至史玄雒身後,一口陰風吹出。史玄雒心知不好,拚著挨“鬥戰勝鬼”一錘,扭身躲避在旁,不料這一口陰風是躲不過的,才剛離唇,便鑽入毛孔,史玄雒血氣頓為之一滯,行動慢了半拍。“鬥戰勝鬼”趁機上前,六件陰器輪番起落,如夯土一般砸了百十下,打得對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七竅中淌出黏稠的淤血,雙腿被夯入土中,掙紮不脫。
這一回“九幽女”猶有餘力,伸手攬住史玄雒粗壯的頭頸,湊過頭去,長發裹住頭顱,嘴對嘴輕輕一吸,將一點真陽吸得乾乾淨淨。“鬥戰勝鬼”呲牙咧嘴,似有所不滿,“九幽女”鬆開長發,理都不理他,飄然飛回“幽冥鐘”,史玄雒雙頰深深凹陷,麵無血色,白裡透青,連番遭重創,再也沒有反抗之力。“鬥戰勝鬼”凶性大發,撲到他身上張口亂咬,撕下血肉吞入腹中,儘情享用血食,宋培藥心急如焚,卻擔心猛鬼反噬己身,不敢催促,待其稍稍滿足了胃口,才敲響“幽冥鐘”將他召回。
出儘手段,連克強敵,宋培藥幾近於燈枯油儘,那一口“軒轅鬼氣”耗去他百年壽元,若不能儘快彌補,後果不堪設想。不過動手之時,他便想好了退路,宋培藥取出一口“人種袋”,將符離與史玄雒收去,係緊袋口縛在腰間,辨明了方向,匆匆往馬芝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