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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節 兔子急了還咬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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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幽深,人跡罕至,七拐八拐來到一戶大宅前,透過虛掩的縫隙,望見精心修剪的花架,藤蔓纏繞,石桌石凳包漿如玉,主人似乎剛剛離開,隨時都會回來。然而在一派安詳冷清的氣氛中,郭傳鱗嗅到了一縷血腥味,他心中打了個咯噔,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

閔胖子出事了

夾關到揚州這一條要命的“鷹線”,維係於閔胖子一身,他若有個三長兩短,郭傳鱗就隻能自個兒拿主意,淮王和鄧去疾都不是省油的燈,稍有疏漏,韓先生苦心積慮謀劃的局勢,隻怕一夜之間付諸東流。

隔了數條街,就是嘈雜的街市,郭傳鱗充耳不聞,心緒冷若冰雪。他無聲無息抽出反曲刀,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戶,院落裡靜謐如夜,一覽無餘。凶手得手後是即刻遠颺,還是躲在陰暗處等待下一個獵物他舉步踏過門檻,留意著輕微的風吹草動。

閔逵的屍體赫然倒在藤椅上,胸腹間有一處極深的傷口,紫黑色的鮮血淌了一地,手邊矮桌上擱著錫壺和酒杯,杯中尚有少量殘酒。他死得很安詳,雙目微閉,似乎在睡夢中被奪去了性命,沒有感覺痛苦。

郭傳鱗隨手拿起酒杯嗅了一下,酒氣中混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味,他猜測有人在酒裡下了失心**的毒藥,瞞不過他的鼻子,常人卻難以察覺。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閔逵的屍身上,猜測著凶手的來曆,盤問停當,一劍斃命,其狠毒果斷堪比刺客。

堪比刺客,畢竟不是刺客,致命的一劍刺在閔逵胸腹間,而非頭顱咽喉心臟之類的人身要害,胸腹中劍不至即刻斃命,臨死反撲最為淩厲,老江湖是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殺死閔逵的,當是名門大派的弟子。

郭傳鱗繞過屍體來到院中,石板鋪地,纖塵不染,花架近在眼前,每一根藤蔓,每一片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擺,搖曳生姿。

“哼!”一聲咬牙切齒的冷哼,熟悉又陌生,怨恨而刻毒,傾儘五湖三江之水也無法洗脫。郭傳鱗如遭雷擊,渾身肌肉緊繃,僵立在原地,不敢貿然行動。他對自己的耳目一向自信,明明已全神戒備,為何沒有察覺對方近在咫尺心念急轉,頓記起淮王隱匿氣息,深藏不露,沒想到短短數日間,又一次被蒙蔽了!

“青城派的孽畜,還不給我轉過頭來!”那是“辣手觀音”馮笛的聲音,一字一句從牙齒縫裡擠出來,浸透了刻骨銘心的痛恨。

“原來是馮師叔……”郭傳鱗左膝微曲,放慢動作側轉身。

“住口!”馮笛眼中寒光閃動,手腕輕抖,長劍破空聲驀地響起,猶如一串尖銳刺耳的催命哨音。

郭傳鱗後頸寒毛倒豎,有如目睹,利刃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直刺後腰。馮笛這一劍是要取他的性命!生死關頭,頭腦異常清醒,他迅速向前撲倒,著地一滾,翻身躍起的同時,反曲刀向後揮去。

馮笛身法飄忽不定,有如鬼魅附體,不退反進,在刻不容發之際避開刀鋒,手腕急轉,劍尖連劃十來個圓圈,重重疊疊套向郭傳鱗右臂。孰知郭傳鱗這一刀留有餘力,借勢掠回,擋住馮笛密如羯鼓的進攻。

雙方以快打快,刀劍交擊,變幻莫測。郭傳鱗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始終不得轉身,被迫反手招架,終有疏忽之時,無移時工夫,後背先後二度被創。好在他肉身強悍堪比妖物,劍尖入肉不深,鮮血尚未滲出,便已愈合如初。

當日郭傳鱗在落雁峰十八裡坪賀歲堂嶄露頭角,悲風回旋劍淩厲無雙,頃刻間將五根牛油巨燭削斷,馮笛親眼目睹,自忖難以招架,故不惜催動仙符,展開輕功與他貼身近戰,不容他正麵交手。但她萬萬沒料到,郭傳鱗棄劍不用,以反曲刀護住後背要害,雖然窘迫,卻堪堪敵住她的攻勢。

從後偷襲華山三代棄徒,不曾得手,反陷入僵持之局,久戰不下,馮笛急躁起來,劍法愈發淩厲狠毒。郭傳鱗落在下風,勉強撐過半柱香光景,心浮氣躁,暗暗叫苦。這一刻,他深深覺得自己實在太弱,連馮笛都能把他逼到死地,倘若一劍穿心葬送在這裡,又有多少人會笑,多少人哭

噗噗噗噗,後背又連中四劍,幸好都在皮糙肉厚處,尚不致命。仙符,又見仙符,郭傳鱗心如明鏡,如此狼狽非戰之罪,馮笛仗著仙符所附法術,進退如流光,莫說伺機反擊,連衣角都摸不著,除了苦苦捱下去,彆無良策。

玉女劍以輕盈快捷見長,適於女子修煉,所謂“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但在馮笛手底使來,少了幾分飄逸,多出幾分狠毒,卻是多年前那一場蹂躪身心的遭遇使然,心意與劍意相忤,她始終無法突破自身局限,在劍法上更進一步。

差了這一點劍意,看似微不足道,卻給了郭傳鱗喘息的餘地,後背的傷口縱橫交錯,鮮血迸流,肉身再也來不及愈合,然而他韌性十足,不知吃了多少劍,始終沒有倒下。仙符畢竟是外物,馮笛一輪急攻,未能將對方拿下,略顯疲態,長劍回收慢了半拍,郭傳鱗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雙撞勁勃然而作,真炁遊走經絡,旋出百十個漩渦,一招“風入鬆”,反曲刀平舉至齊眉高,左腳踏上半步,刀刃微微震顫。

馮笛痛恨青城派,為報仇雪恨,對鬆風劍法下了不少功夫,“風入鬆”是鬆風劍法的起手式,非攻非守,門戶大開,她隻道對方已是強弩之末,忙中出錯,當即一劍刺出,直取他後腦。那是玉女劍中的殺招“平沙落雁”,劍尖顫動,蘊藏諸般變化,誰知郭傳鱗不避不讓,反曲刀劃過一道弧線,雙撞勁蓄至巔峰,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逼出三道淩厲至極的刀氣。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個大活人,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郭傳鱗被逼到這份上,生生突破自身極限,攀上“真炁外放,有形無質”的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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