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不在大雷音寺念佛,鬼鬼祟祟現身星域,與帝釋天勾勾搭搭,多半是奉了如來之命,另有圖謀。不過他如此張揚,明知無有勝算,還擺明了車馬與天庭作對,其中定有蹊蹺。趙元始稍一猶豫,卻見那地藏搖動錫杖,嗆啷啷作響,眸中血光凝成無數細小的符文,仿佛有一隻冰涼的手,暗戳戳摸過來,他顧不上身份作態,向後一個虎跳,急忙將道冠一推,頭頂竄出一道紫氣,顯出一團翻滾的慶雲。
血蓮子奪取枯榮肉身禪心,以作資糧,生根發芽,開枝散葉,地藏王死而複生,重現於三界之地。他長長籲了口氣,引動血氣法則,張開一道神域,徐徐侵奪天地靈機,補益己身。趙元始頓時臉色大變,靈機乃天庭根本,萬不可有失,他顧不得與對方多言語,匆匆祭起一枚清穹蕩魔珠,光華萬丈,向對方當頭砸去,甫一投入神域,便失去控製,浮於空中滴溜溜亂轉。
地藏王舉目望了一眼,心中暗暗歎息,血氣法則乃深淵的根本法則,到得三界之地,為此界法則所壓製,威能大減,隻能定住這清穹蕩魔珠,卻不能奪為己用。他借枯榮之身重現於世,所攜血氣有限,務求精打細算,不可白白耗費,當下起心意一挪,將清穹蕩魔珠撇在一旁。
一來一往,電光石火,趙元始心知來敵強橫絕倫,神念落處,上清宮主許靈寶、太清宮主孫道德雙雙自南天門折返,一祭通靈玉如意,一祭先天風火扇,將地藏團團圍住,止步於神域之外,不願踏入半步。
地藏以血氣神域侵蝕天地靈機,拖得愈久為禍愈烈,趙元始不及多言,攝回清穹蕩魔珠,在掌心一搓一揉,化去血氣玷汙,依然是明晃晃光耀耀一顆明珠,體內浩瀚法力灌注於其中,光華內斂,禁製一層層解開,透出一縷殺戮之氣,歡呼雀躍,瞬息撕裂虛空,留下數道裂痕。
許靈寶、孫道德微微色變,清穹蕩魔珠乃玉清仙界中孕育而出的靈物,內藏九九八十一道禁製,以壓製殺戮之氣,趙元始不遺餘力解除封禁,顯然欲施展雷霆手段,將對方一舉打滅,區區地藏一人,又何許殺雞用牛刀二人不約而同催動寶物,許靈寶朝通靈玉如意一指,放出一道毫光,將地藏團團照定,阻斷靈機,孫道德伸手握住先天風火扇,用力一扇,鼓蕩烈風,將其挪出南天門。
靈機中絕,天地偉力加諸於身,地藏王心知三清投鼠忌器,生怕大打出手,壞了這一方小天庭,當下哂笑一聲,眸中血符隱現,操縱血氣法則,將法寶之威一一化解,立於原處紋絲不動。許靈寶與孫道德對視一眼,心中大為忌憚,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那地藏好生了得,難怪師兄一出手便全力以赴,以免留下後患。
趙元始看在眼中,心如明鏡,那地藏持寶珠,執錫杖,坐諦聽,形容相似,卻絕非西天靈山大雷音寺如來座下的地藏大士,他心性堅忍,不為外物所動,十指掐動法訣,專心致誌解開禁製,一旦八十一道禁製儘數解開,放脫真靈現世,南天門一十三宮,當麵臨一場空前劫難。孫道德看了趙元始一眼,心中忽然一動,師兄執掌玉清仙界,庇護一十三宮,定不會行此玉石俱焚之舉,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挪不動地藏,那便將南天門挪去!
一念及此,心血來潮,他輕喚一聲:“靈寶師兄!”
許靈寶心有所動,伸手摘下通靈玉如意,體內七成法力灌注於內,揮灑毫光,罩定一十三宮,孫道德捋起衣袖,露出一條光溜溜的手臂,連扇一十八記,麵紅耳赤,青筋迸出,神通落處,隻聽一聲巨響,南天門挪出千裡,落於視野之外,不知所蹤。
“果然好手段!三界之地,也並非一無是處……”地藏王暗讚一聲,腦海中沒由來浮現一道偉岸身影,心神隨之一亂,不覺報之以苦笑。深淵之底,他的真身便是為此人打滅,雖然憑借一招後手還魂重生,心神中留下的破綻,卻無可磨滅,若是再對上此人,隻怕難逃劫數。
趙元始再無後顧之憂,一氣解開七十二道禁製,真靈從渾噩中醒來,深知脫身之時即在眼前,竭力收斂起凶煞氣焰,作出一副歸順降服、神物自晦的模樣。趙元始故作不知,催動法力祭起清穹蕩魔珠,朝地藏當頭落下,許靈寶孫道德忙以至寶護身,飄然遠避。地藏王仰頭望去,隻見一團殺戮之氣,忽漲忽收,似為禁製所約束,不得儘情舒展,他心中啞然失笑,將神域收至身前三尺,血氣法則層層湧起,托住清穹蕩魔珠,浮沉跌宕,將五指一撒,丟去寶珠,探出左手去奪那寶物。
“正是此時!”趙元始眼中精芒暴漲,暗中掐動法訣,剩下九道禁製豁然消解,清穹蕩魔珠隨之一滯,落入對方掌心。地藏王五指收攏,卻握了個空,清穹蕩魔珠化作一團虛影,無聲無息沒入體內,下一刻,寶冠瓔珞,錫杖寶珠,胯下諦聽,頃刻間化作飛灰,法身亦如瓷器崩壞,綻開無數細小的裂痕,如蛛網密布全身。
“喀喇”一聲輕響,地藏胸口破碎,探出一條黑黝黝的胳膊,皮包骨頭,利爪如鉤,倏地又縮了回去,數息後又從後背探將出來,如一頭惡鬼,在他體內撕扯吞噬。地藏法身土崩瓦解,血肉碎屑一蓬蓬灑落,趙元始盯著他看了片刻,雙眉深深絞在一處,忽道:“二位師弟小心了,此人不可輕敵!”
許靈寶孫道德聞言不覺一怔,真靈入體,肆虐在內,便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逃殺戒,師兄為何如臨大敵,更甚於之前難不成那地藏還有反複的手段二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地藏,略一審視,便察覺異樣,法身崩碎灑出的碎屑,每一片都沾染上淡淡血色,晶瑩剔透,漂浮於虛空,隱隱凝成一卵殼之形,隔絕窺視,隱隱有一團黑影,盤踞於田田荷葉之上,使出渾身力氣撕扯一朵血蓮,卻似蚍蜉撼樹,徒勞無功。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地藏真身,竟是一朵血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