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窈窕如好女子,偏生如此強悍,拳力大開大合,所向披靡,莫瀾敢與惠無敵叫勁,掰一掰手腕,果然沒有令人失望,一出手便擊殺那外強中乾的冒牌貨,旋即一發不可收拾,不分敵我大開殺戒,如癡如狂,如瘋如癲,所過之處掀起一陣血雨腥風,連諸將麾下鐵騎精卒都避之唯恐不及,呼啦一聲散將開來,躲得越遠越好,生怕殃及池魚,白白丟了性命。
契染搖著頭嘖嘖稱奇,嘖了半晌聲音低下來,才算有了下文,“不愧是莫大小姐,哪來那麼多條條框框,瞻前顧後,血戰嘛,先打了再說,不打怎麼知道輸贏……惠無敵這下子撥不成如意算盤,要虎口奪食,不費點力氣是不成的……”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魏十七解釋,語氣中有些豔羨莫瀾的快意恩仇,自行其是,絲毫不把旁人放在心上。她肆意而行,一向如此,如若世界與她不合,那就憑一己之力改變世界,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所畏懼。
戰局千變萬化,瞬息數變,魏十七凝神看那莫瀾,身陷重圍,遊刃有餘,進退有如鬼魅,拳腳之力無影無蹤,每每擊敵於數尺之外,令人防不勝防。他不覺頷首道:“果然了得,此女手段,看來猶在契將軍之上。”
契染臉上肌肉一跳,胸中脹鼓鼓,頗有些不服氣,停了片刻,一口氣鬆懈下來,無可奈何嘀咕道:“人生已如此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三分沉痛,三分惆悵,三分幽怨,三分仰慕,人生已如此艱難……多少心事,都付諸這無奈的一句感歎。魏十七心中不由一動,試探道:“契將軍可是看上她了”
契染眨眨眼,故作吃驚道:“啊,連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很明顯麼”
那道矯捷的身影倏進倏退,如入無人之境,腰肢纖細,卻蘊藏著驚人的力量,魏十七瞥了他一眼,道:“要降服這烈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契染臉色有些悻悻然,一肚皮心事說不出口。他身為轉輪王之子,身份尊貴,定須尋個天人女子相互扶持,但深淵之中天人稀少,女子之身更是少見,不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數百年前機緣巧合,遇上了陰酆王麾下女將莫瀾,恰逢其孤身一人,契染一時衝動上前邀鬥,欲將她擊敗擄回,不想一腳踢在鐵板上,反被莫瀾打得一敗塗地,肉身幾乎崩散,使儘手段,好不容易才從她一雙鐵拳下逃生,奇恥大辱,刻骨銘心。
經次一厄,痛定思痛,契染一改先前的懈怠,發狠要將莫瀾拿下,憋著一股勁打熬氣力,錘煉肉身,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裡,令轉輪王刮目相看。他信心滿滿,再度找上莫瀾邀戰,這一回多堅持了半個時辰,仍被對方擊潰,慌不擇路,跳入天淵河逃生,再度嘗到失敗的滋味。
之後的數百年,契染表麵上吊兒郎當,嬉笑怒罵,暗地裡未嘗懈怠過分毫,然則水漲船高,數度邀戰,莫瀾始終將他壓得死死的翻不了身,大打大傷,小打小傷,雖不至肉身潰散的程度,吃拳頭吃苦頭在所難免。挨揍挨多了,慢慢習慣了,隔個數十載光景,不找對方活絡一下筋骨,就覺得坐立不安,渾身不舒服,似乎缺少了什麼,契染不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但心中存了莫瀾的身影,念茲在茲,再也推不出去。
一見莫瀾誤終身,不外如是。
莫瀾攻勢如江河節節不斷,憑借一己之力,屠滅數千魔物,氣力不見消退,正殺得順手,心中忽然警惕大作,眼前明明一片空曠,卻似有絕大凶險劈麵撲來,她下意識將腰一扭,暴退數丈,不偏不倚,正撞入一魔物懷中。那魔物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麵目也隻是尋常,先前淹沒於亂戰中毫不矚目,此刻突起發難,咧嘴一笑,順勢張開雙臂將莫瀾抱住,前胸緊貼她後背,如一張紙渾不受力。
莫瀾心知中了對方算計,此等神通手段,連她都著了道,十有**是那傳聞中的“深淵之子”!她仗著肉身強悍,力大無窮,雙臂奮力一掙,力量卻如泥牛入海,消散於無形,對方仍不鬆不緊將她抱住,恍若不察。莫瀾心底泛起一陣寒意,當機立斷,體內血氣頃刻間沸騰,還沒來得及施展,那魔物伸長頭頸,如蛇一般湊到她耳旁,張開大口咬在她脖頸之上。
利齒刺破肌膚,鼓蕩的血氣一落千丈,千錘百煉金剛不壞之身,卻抵不住對方一抱一咬,莫瀾頭腦有些暈眩,懶洋洋使不出力氣,眼皮發澀,隻想就此沉沉睡去。千鈞一發之際,契染化作一抹虛影,星馳電掣殺入重圍,叉開五指,在莫瀾肩頭重重一拍,“劈啪”兩聲輕響,體內似乎打碎了什麼東西,一道血氣從她頸側射出,由朱轉碧,氣息腥甜,儘數噴入那魔物口中。
契染這一手“血氣引”恰到好處,沒有輕一分,也沒有重一分,莫瀾大叫一聲,神誌頓時清醒過來,身軀燃起灼灼烈焰,如遊魚般滑脫,血氣幾近枯竭,自知無力再戰,毫不猶豫閃身而退。那魔物砸吧著嘴,毫不在意血氣中蘊含的劇毒,契染左右眼皮子跳個不停,不知是福是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將心一橫,握住一根粗礪的鎮柱正待揮下,腰背忽然被兩隻大手緊緊抓住,朝後一掄,顛三倒四身不由己飛將出去,百忙之中掃了一眼,卻見惠無敵安仞雙雙出手,將那魔物截住。
契染體內血氣左衝右突,穩不住身形,與一人撞了個滿懷,對方似乎身受重傷,行動不便,二人摔成滾地葫蘆,手腳纏在一處,半晌爬不起來。他暗暗咒罵著惠無敵安仞,忽然發覺懷中之人乃是莫瀾,她緊閉雙目,氣息微弱,右頸被利齒咬出數個窟窿,血肉模糊,傷得極重,連神誌都有些模糊。契染呆了呆,心中頓時大喜,小心翼翼爬將起來,緊緊抱著她不放,心中琢磨著怎麼才能將她留在身邊,至於那“深淵之子”,誰願意搶誰搶去,他隻要莫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