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蒸死而複生,麵目似是而非,後背雙翅不翼而飛,銅澆鐵鑄一尊佛,肌肉鼓脹,紅黑糅雜,叫道:“卻是小覷於你!”聲如洪鐘,話音落處,震波嗡嗡而出,虛空為之扭曲,血域樊籠似承受不住重壓,搖搖欲墜。巴蛇法相,造化生機,傾力一擊,卻隻滅殺他一具肉身,傳說中貓有九命,不知這魏蒸又能死上幾次!魏十七將赤銅鑄恨棍重重一捋,深淵血神丹鼓蕩跳動,血氣儘數收入體內,灌注靈機池,滋養血舍利。他將赤銅棍收入“一芥洞天”,隨意活絡一下筋骨,朝對方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一戰。
魏蒸咧嘴笑道:“有意思,當真有不怕死之徒!”話音未落,將身軀伏低半尺,右拳收於腰側,沉肩擊出,驀地裡一聲悶響,拳影如焰火炸開,重重疊疊壓上前,封住對方每一處退路。這一拳名為“怒目”,目光所及,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隻能硬接,魏十七須發俱張,催動十惡星軀,揮拳迎擊,見招拆招,頃刻間與對方交手百餘記,要害不失,肩臂等皮糙肉厚之處,吃了對方數下重擊,渾若沒事人一般。
魏蒸將拳勢一收,仰天吐出一口濁氣,隱隱透出殷紅血色,體內血氣沸騰,翻江倒海,卻見那韓十八如此驍勇,不禁刮目相看,深淵之中,何時出了這等強橫的人物!一念才動,尚未來得及回過氣來,魏十七揉身而上,一拳擊向他前胸心臟所在,魏蒸正待起臂招架,忽然毛骨悚然,隻見對方拳縫中透出一絲金光,心知有異,急欲暴退,血域樊籠從四麵八方壓攏來,不容他騰挪。
金光漸亮漸盛,從指縫中滲出,殺伐凶戾之氣呼之欲出,魏蒸頓時心如明鏡,正是倚仗這等殺器,他才引動凶星,布下樊籠困敵。一步錯,步步錯,倉猝間掙不開束縛,魏蒸雙眉糾結成一團,高高凸起,左手驀地探出,疾如流光,將對方拳頭緊緊鎖於掌心。
巨力相交,骨節劈啪作響,雙方勢均力敵,寸步不讓。魏十七十惡星軀隻得小成,數度發力俱被對方抵住,命星搖曳,心念動處,掌中誅仙金符熾熱如火,金光沿著臂膀噴湧而上,勢如破竹,將魏蒸整個淹沒。
鐵佛染上金身,肌膚寸寸皸裂,碎屑冉冉騰起,化作璀璨的星火,消失無跡。魏蒸悶哼一聲,體內血氣翻滾,如江海大潮節節不斷,軀乾被金符削去一層,又凝化一層,旋削旋長,旋長旋削,僵持十餘息,兀自巋然不動。
魏十七頭頂一道白氣筆直如槍,遙遙指向蒼穹中鬥大的一顆血星,接引星力下垂,身軀紋絲不動,借誅仙金符之威,將魏蒸肉身一層層削去,眼看對方血氣源源不絕,似無窮儘,當下分心二用,忽起左腿掠橫,踢在他腳踝之上。
魏蒸一門心思鼓蕩血氣,銅頭鐵臂,鋼筋鐵骨,不死不滅,對方拳中金光方是心腹大患,哪裡將這輕飄飄一腳放在心上,不想腳踝掃中處力量雖不大,一股刺骨寒意鑽入肌理,如針刺上行,所過之處半條腿凍得結結實實,全然不聽使喚。魏蒸心中微驚,分出一波血氣湧入右腿,寒氣冰消瓦解,被壓製在膝彎之下,凝結不去,他這才察覺對方體內血氣異動,頓記起鬼門關之戰,一條大河凍了又化,化了又凍,擊破都鐸前鋒大軍,正是這等操縱寒氣的手段。
鐵佛之軀不死不滅,卻被對方一道金光罩定,成僵持之局,他胸中殺意愈盛,不顧血氣損耗,半身前傾,將對方拳鋒生生推回。千鈞一發之際,魏十七眼中精芒一閃,左腿膝彎靈機池中,血舍利寒氣儘數逼出,將魏蒸半條腿凍結在血域樊籠中,下一刻身軀已化作水霧,憑空消失。
魏蒸五指一緊,渾身力氣驟然落在空處,身不由己向前摔去,左腿為寒氣侵蝕,紋絲不動。水霧彌漫,虛空中探出一條胳膊,掌中握一柄金劍,從魏蒸後頸斬下,一顆六陽魁首騰空飛起,滴溜溜亂轉。金符化劍,何等霸道,魏蒸猝不及防為其所趁,生機再度斷絕,屍身化作無數火星,一塊鵝卵大小的血晶電射如初,疾若流光,轉瞬逃出百丈。
十惡凶星籠罩之下,樊籠疏而不漏,血晶無隙可乘,魏十七的身影浮出虛空,搖了搖頭,低低自語道:“竟然還殺不死……”先是插翅鳥人,再是不死鐵佛,三度變身,魏蒸又會是何等模樣
血晶急停於空中,深淵氣息衝天而起,血氣翻滾,遮天蓋地,醞釀了數息,滾滾向內塌陷,化作一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獸,麵目混沌不可辨,嗬嗬嘶吼,說不出半句囫圇話,拖泥帶水衝上前來,腳步踉蹌,行動甚為笨拙。
魏十七不進反退,倏地挪出十餘丈,以星雲雙眸細察,卻見樊籠為血氣攪動,隱隱有失控之虞。若被魏蒸脫出血域樊籠,他雖不懼,吞象山蛇腹盆地中收服的一乾魔物難以幸免,這一戰縱然平安脫身,卻也把手頭的籌碼輸得乾乾淨淨。他微一躊躇,將右手一撒,祭起誅仙金符,一道金光冉冉升起,直奔對方而去,魏蒸進退遲緩,竟不得躲閃,吃了個結結實實。
金光此起彼落,為血肉所阻,滋滋作響,魏蒸連聲怒吼,似乎痛楚不堪,卻隻是皮肉外傷,無損根本。魏十七見狀心中一怔,急將誅仙金符收回,頗有些意外,天後薑夜親手煉成的這道金符乃殺伐利器,入得深淵亦無往不利,不想竟為轉輪王麾下三巨頭之一的魏蒸所阻,著實令人棘手。血域樊籠,誅仙金符,這已是他最強的手段,如若奈何不了對手,亦隻能明哲保身,退避三舍了。
戰至此刻,心中終有些不甘,那血肉怪獸不以迅捷見長,魏十七按捺下諸般心思,細細打量,隻見他咆哮了數聲,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半個頭顱向後仰去,嘴裂開到後腦,朝著虛空緩緩咬去,做出吞咽狀,一點點將血域樊籠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