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儘為傀儡淹沒,如同被困於一座碩大的實心鐵山,魏十七視千軍萬馬為等閒,猛喝一聲,搖動雙肩,巴蛇法相衝天而起,秋風卷落葉,將鐵傀儡一掃而空,現出朗朗青天,昭昭白日。鬆骨真人倒抽一口冷氣,急忙將手在腦後一摸,還沒來得及祭出法寶,一杆長槊橫空出世,擊在伏魔金剛杵之上,八個小環四分五裂,洞天遭此重擊,倏忽合攏。
鬆骨真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深知神兵真身的厲害,一旦被其迫近,器修毫無抵禦的手段。他急忙催動七曜遊天劍,電射而出,卻仍是慢了半拍,魏十七起手一槊,疾如星火,狠狠捅向他後心,眼看他難逃此劫,忽然一道金光星馳電掣般卷來,將槊刃緊緊縛住。一股巨力湧來,魏十七悶哼一聲,分海槊凝滯不前,再也遞不出半分,鬆骨真人如喪家之犬,禦劍光逃遁,一條脊梁骨冷颼颼的,心知自己去鬼門關繞了一圈,生死一線,凶險至極。
魏十七抬眼望去,卻見葛陽真人翻著一對白眼,掌托昆吾金塔,周身氣息晦暗不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味道。他心中一凜,巴蛇法相倏地縮回體內,龍鱗蔓延,漸次隱沒於體內。
“你就是那魏十七麼?”
魏十七不覺皺起眉頭,試探道“你不是葛陽,你究竟是誰人?”
葛陽真人搖搖頭,曲指將金塔一彈,又一道金光飛電射而出,卷在分海槊上,爭奪之力倍增,魏十七雙手持定分海槊,巋然不動。鬆骨真人窺得便宜,趁他無暇旁顧,默默念動咒語,將伏魔金剛杵收回,摩挲了幾遍,心疼不已。
昆吾金塔九層八麵,七十二道門戶陸續洞開,金光接二連三飛出,將分海槊緊緊纏繞,轉眼便合天罡之數。魏十七雙臂紋絲不動,金光奪之不去,僵持了數息,他心中大抵有數,昆吾金塔乃昆吾洞鎮洞之寶,逆轉一切攻擊的真仙遺寶,非大象境不得操縱自如,葛陽真人驅使金塔,竟毫不吃力,其中定有蹊蹺。
不管有什麼蹊蹺,試上一試便知。他心念未動,魂魄之力噴湧而出,分海槊卷起亂流,金光寸寸消融,疾射而回,葛陽真人吃了一驚,脫口道“竟然是混沌亂流!”
魏十七一步跨出,身形如電,分海槊牽引亂流,當胸疾刺。葛陽真人冷笑一聲,智珠在握,將昆吾金塔迎將上前,槊刃刺中塔身,金光暴漲,刹那間騰起一輪豔陽,將他的身影湮沒。
混沌亂流被金光一漾,逆射而返,魏十七繼續催動魂魄之力加以壓製,亂流一忽兒前湧,一忽兒回卷,此來彼往,刷得金塔明滅變幻,虛實不定。鬆骨真人為之乍舌,昆吾金塔抵住混沌亂流,有此等大威力,絕非顯聖大象所能企及,若他所料不差,葛陽真人業已催動真仙之力,他明明是顯聖修為,如何做得到?除非……
他不願再猜想下去。
魏十七周身魂眼璀璨如星,魂魄之力如江海不絕,反撲一次比一次猛烈,似乎永無匱乏之虞。葛陽真人暗暗歎息,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強韌,無奈之下,他隻得將體內殘存的真仙之力儘數注入昆吾金塔,第九層門戶洞開,一道金光射出,繞著魏十七一卷,便將他淩空拎起,攝入塔內。
葛陽真人完全失去知覺,像斷了線的鷂子,一跤跌在山坳裡,說巧不巧,臉麵重重磕在鐵傀儡的斷肢上,鼻青臉腫,狼狽不堪。鬆骨真人徒勞地伸了伸手,又縮回去,隻作不見,慢吞吞走近昆吾金塔,仔細打量著,繞了一圈又一圈。
十數息後,葛陽真人爬起身,臉上青腫不翼而飛,雙眸恢複了黑瞳,微一沉吟,便記起方才發生的一切。以真仙之力驅動昆吾金塔,隻將魏十七暫時困於塔內,金塔化作黑鐵,不知又能困他多久,此子的強悍確如梅真人所言,淩駕於大象之上,若被他突圍而出,斜月三星洞誰人能製他!
葛陽真人心緒不寧,思前想後,隻得將憂心按下,施展傳音神通,將桃岫喚來,命她攜阮氏母女前往碧蓮小界暫住,即刻動身,切勿拖延。斜月三星洞一十八處“真界”,以碧蓮小界為首,乃是無垢洞第一要緊的去處,桃岫好生詫異,但葛陽真人是無垢洞主,靜昀真人的師兄,她一個小小的妖奴,哪裡敢違抗,唯唯諾諾答應下來。
待桃岫離開尺蠖小界後,鬆骨真人才上前見過師兄,對於葛陽真人翻白眼一事,知趣地一字不提。葛陽真人也不瞞他,坦言道“師弟,那魏十七催動混沌亂流,這等犀利手段,已經有了幾分真仙的味道,昆吾金塔隻能困他一時,困不了一世,非是長久之計。”
鬆骨真人忖度片刻,道“何不請靜昀師妹出手?”
葛陽真人顯然是想到了這一節,搖搖頭道“師妹近況不佳,你也清楚,即便她在全盛之時,也壓製不住魏十七。”
鬆骨真人慢慢道“靜昀師妹煉化了界碑,拚著毀了尺蠖小界,以十萬大山鎮壓昆吾金塔,如何?”
葛陽真人心中一動,尺蠖小界乃是一十八處“真界”之一,魏十七再厲害,也掀不開一界之力,鬆骨真人所言雖然異想天開,但細細琢磨,卻並非全不可行。
“毀了尺蠖小界的話,昆吾金塔也無從幸免了……”
鬆骨真人森然道“隻要道統不滅,廣濟洞舍一宗真仙遺寶又算什麼!師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那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破塔而出,耽擱不得!”
葛陽真人一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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