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微笑道“同喜,僥幸而已。”這倒不是敷衍話,若非迫不得已,他本不打算冒險,李靜昀是個瘋女人,歇斯底裡,喜怒無常,就算一具分身的魂魄,也不知會折騰出什麼禍事來,好在他賭對了,一切都很順利,這樣的好運氣,他希望能一直持續下去。
陰元兒將冥河一抖,龍蝠踉踉蹌蹌跌出來,瞥見魏十七,先是怔了一下,接著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二話不說,現出大鰩法身,將魏、陰二人載起,老老實實乾好坐騎這份前途無量的活。陰元兒又抖出支荷和沙艨艟,二人雖未卷入惡戰,但身處冥河之中,一身修為俱被冥水壓製,顛得七葷八素,迷迷瞪瞪,眩暈了數息才清醒過來。
魏十七三言兩語解說了幾句,暗影賊潰敗,海妖退避三舍,暫時可以安穩一段日子,不會有人來打擾了。沙艨艟大皺眉頭,覺得他隱瞞了什麼關鍵,其中另有玄虛,但魏十七不打算細說,他也隻能裝糊塗。支荷一雙細目盯著魏十七,隱隱察覺到他的氣息深不可測,連胡帥胡不歸都瞠乎其後,心中又驚又喜,暗暗打定了主意,回轉大瀛洲後,一定要向他討教一二。
龍蝠撲動肉翼,乘著海麵升騰的熱氣,自由自在遨遊長空,轉眼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雲山雲海之間。
巢元三的隕落拉開了大戰的序幕,海妖中的強者終於不再克製,忿而出手,攪得天地靈氣紊亂不堪,海命牌數易其手,每一塊都沾滿了鮮血和戾氣。然而這一切都影響不到魏十七,無須付諸言語,雙方達成了某種默契,魏十七不再對海妖下手,海妖也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龍蝠巨大的身影飛到哪裡,哪裡就風平浪靜,反倒是羽族和蟲族未能置身事外,硬著頭皮火中取栗,參與海族的亂戰中,直打得天昏地暗,精疲力儘。
一晃數月光景過去,沙艨艟打著哈欠,感覺骨頭都要生鏽了,正百無聊賴之際,忽然望見天邊浮現一個黑點,似是一個鳥人,衝散白雲蒼狗,朝他們徑直飛來。他頓時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咬牙切齒,羽族巴巴地送上門來,不趁機狠揍一頓出口惡氣,也對不起自己那賣給荒北城的兒子!
來人確是羽族,半人半鳥,雙翅若垂天之雲,輕輕一扇,便越過千山萬水。沙艨艟看清對方的長相,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來人分明是蒼鼓族的寇啟,真仙嫡係傳人,借他十七八個膽子也不敢主動啟釁。
魏十七迎上前去,淡淡道“寇兄莫非與海妖惡戰了一番?”
寇啟落在龍蝠背上,收起雙翼,笑道“卻是瞞不過道友,前些日子跟一頭漆麵佛鬥了許久,沒占到什麼便宜,還讓它給跑了。”
“蒼鼓族可有折損?”
“隕落了二位族人,剩下的也大多有傷在身,環峰海界內的爭鬥,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不知寇兄統共得了幾塊海命牌?”
魏十七哂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寇兄此來有何打算?”
寇啟聞言打了個咯噔三寶殿?那是個什麼去處?他暗暗記下這個地名,笑道“卻是來跟道友打個商量,能否讓幾塊海命牌給我?此番環峰島之會蒼鼓族勢在必得,若不能奪下幾處海域,回去不好交代。”
魏十七不置可否,道“與大瀛洲毗鄰的海域,由蚩尤、海嬰獸、潛蛟、天蝠鰩四族鎮守,彼輩向來依附淵海上族蛇頸龍,如今蛇頸龍滅族,這四處海域成為無主之地,我也是勢在必得。”
寇啟沉吟片刻,道“一塊海命牌抵一處海域,但我輩並非海族出身,折半計數,道友要獨得四處海域,需八塊海命牌,剩餘四塊,能否讓與蒼鼓族?”
“八塊海命牌抵四處海域不錯,但一定能換來看中的海域麼?”
寇啟有求於他,便將環峰島之會後一輪的關節細細道來。原來前一輪入海界爭奪海命牌結束,各族就此罷手,新仇舊賬暫且放在一旁,留待異日再算,環峰島上卻不得妄動刀兵,各族族長聚於山巔,坐而論道,依據海命牌和幸存者的數目,一來分割海域,二來重新排定座序,推出上三族、中三族、下三族,未入序的海族向上中下九族俯首稱臣,進貢百年。
海命牌上銘刻的符號各不相同,無一重複,大抵海域大小不一,物產各異,要占得指定的海域,且連成一片,卻需與海妖族長交換,彼輩若以為奇貨可居,往往會提出以二換一,以三換一的苛求,其中的得失如何權衡,因人而異。不過魏十七在環峰海界內生生屠滅了一頭暗影賊,還是有望成就真仙之軀的巢元三,暗影賊固然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其餘上族多少會賣他一個麵子,蚩尤、海嬰獸、潛蛟、天蝠鰩四處海域遠離淵海腹地,也沒什麼好爭的。
寇啟解說得甚是詳儘,不過海命牌上的符號乃是上古海妖所創,其中的細微差彆,唯有淵海上族族長才識得,羽族蟲族兩眼一抹黑,魏十七手中的一十二塊海命牌,再加上蒼鼓族奪得的三塊,估計小半是蛇頸龍遺下的無主海域,至於其中有沒有大瀛洲毗鄰的幾處,卻是說不準了,若有的話,寇啟可以做主換與他,絕無二話。
二人並肩立於龍蝠背上,麵向蒼茫海天,雲聚雲散,輕聲交談著,並無避人的意思,陰元兒、支荷、沙艨艟站得遠遠的,不曾刻意去聽,一聲聲一句句,卻清清楚楚傳入耳中。大瀛洲缺少真仙坐鎮,低了陸黽、星羅二洲不止一頭,然而此時此刻,在環峰海界中,情勢似乎翻了過來。陰元兒來自彆海他洲,支荷向來漠不關心,她二人也就罷了,沙艨艟心中卻感慨萬千,大瀛洲沉淪多年,終於迎來了一線久違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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