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將蘭香托付給張景和,請她照應一二,掌門那邊,他自會分說,張景和笑著答應下來,今非昔比,能讓魏十七承她的人情,是何等不易,她當然樂見其成。
抬頭看看天色,魏十七徑直前往長瀛觀,拜見仙都代掌門鄧元通。
再度見到鄧元通,魏十七沒有繞彎子,坦然告訴他,他手裡有一件法寶,喚作“八女仙樂屏”,可惜不知道完整的口訣,無法驅使。恰巧在潼麓鎮遇到李香蘭,說起那“八女仙樂屏”原本為洛城侯府所有,侯家有三子,長子侯江棟,次子侯江博,三子據說早夭,他懷疑是仙都的外門弟子侯江城,因此將李香蘭帶來認上一認,誰知侯江城竟不知所蹤。
鄧元通微微苦笑,侯江城之事,說出來惹人笑話,他本不打算張揚,沒想到兜了個圈子,仍然扯到他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道“侯江城的來曆,我倒是清楚,他的確是洛城侯府的三公子,早夭隻是掩人耳目的托詞。他天生異象,落地就滿頭烏,滿口白牙,指甲齊全,不哭不鬨,相士說這是妖孽轉世,克父克母的征兆,侯纓狠心要把他溺死,侯夫人不願害了親身骨肉,命貼身大丫鬟把小孩抱出府去,找人*,誰知半途被走江湖賣藝的劫了去,一夥賊漢子把那丫鬟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後賣入窯子,小孩被一個煮飯的瘸子要了去,拔去頭,敲掉牙齒,留在身邊當貓狗養活,起名叫‘無牙兒’。”
“侯江城命硬,這麼折騰都活了下來,大了一些,能走路了,跟在瘸子屁股後頭燒水煮飯,賣藝的不把他當人使,動則打罵,飽一頓餓一頓,吃了很多苦,若沒有瘸子護著,早就沒命了。到七八歲的時候,侯江城頭慢慢長了出來,牙齒始終不見動靜,應了‘無牙兒’這三個字,他整日笑嘻嘻,打他罵他也不惱,混在賊漢子堆裡,沒心沒肺地過活。”
“有一天,他們在野地露宿,天降大雨,賣藝的懶得起身,叫侯江城去煮一鍋熱湯,喝了暖暖肚,侯江城冒著大雨撈上幾條鮮魚,摔得像個泥猴,凍得瑟瑟抖,好不容易生起火,煮了一大鍋魚湯,自己沒落上半口,全被賊漢子搶了喝掉。那鍋魚湯,嘿嘿,越喝越鮮,喝到鍋底,還剩下不少毒蘑菇,賊漢子一個個倒下來,手腳麻,動彈不得。侯江城提了一把刀,把他們一個個都割開喉嚨,血淌了一地,隻留下瘸子問話。”
“瘸子嚇破了膽,一股腦把他的身世都說出來,生怕他不信,還拿出一條小兒的繈褓,上麵繡了‘侯江城’三個字。侯江城放了瘸子一條生路,沿路乞討,打聽消息,尋找當年的那個丫鬟,尋了好幾年,兜兜轉轉,好不容易在西泯江邊的一個莊子裡找到她,那丫鬟已經嫁給一個夥夫當填房,還生養了一對兒女。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是京城大員侯纓侯大人的幼子。”
“侯江城在莊子裡住了幾天,說巧不巧,恰好被劉柏子劉師弟撞見,劉師弟見他骨骼清奇,一時意動,給他看了看根骨,沒想到竟是先天十三竅的絕佳資質。劉師弟如獲至寶,當即把他引入仙都,親自指點他汲元氣,開竅穴,通經絡,結道胎,誰知侯江城事事順當,偏生在凝結道胎一步出了岔子,最後隻能落入外門服勞役。”
“根骨上佳也未必是好事,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經此挫折,侯江城性情大變,他在秋桃穀中默默無聞,不顯山不露水,日常帶領馬隊往返天都峰,運送米麵菜蔬,沉默寡言。直到齊雲鶴過世後,他才開始指點試煉弟子,修煉入門道法,這些年四平八穩,也沒犯過什麼大錯。”
魏十七聽出些味道了,混在賊漢子堆裡,侯江城整日笑嘻嘻,打他罵他也不惱,到了仙都外門,他沉默寡言,四平八穩,是真的遭受挫折,性子大變,還是善於掩飾,始終沒有暴露出真實的一麵?
“大約一個月前,三清殿夤夜遭賊,事後檢點人頭,隻少了侯江城一人,不知所蹤。興許他就是那賊人,也有可能賊人另有其人,害了侯江城,隻為掩人耳目。”
魏十七問道“三清殿中可少了什麼?”
鄧元通沉默片刻,道“掌門隕落在赤霞穀中,屍骨全無,幸好七禽劍安然無恙,太一宗不是劍修,也沒有貪墨這些飛劍,回轉仙都後,七禽劍就一*在三清殿中。賊人……什麼都沒動,隻取走了七禽劍,不過此事秘而不宣,除了數人知情外,門下弟子一概不知。”
“當時三清殿可有人在?”
“傅抱元在殿內值守,那賊人將他一掌打暈,乾淨利索破開賀長老布下的三重禁製,取走了七禽劍。這份修為,我自歎不如……”
魏十七思考片刻,問道“那麼師兄有何打算?”
鄧元通苦笑道“有何打算?仙都正值多事之秋,不瞞師弟說,眼下做師兄的自顧不暇,隻有等塵埃落定後,再想辦法找回七禽劍了。”
魏十七知道“多事之秋”的言外之意,昆侖正醞釀大變,眼下之計,宜靜不宜動,畢竟鄧元通還隻是代掌門,仙都若能促成飛羽宗順利並入五行宗,哪怕隻是置身事外,也有利於鄧元通坐穩掌門之位,畢竟,五行宗的樸宗主請魏十七寫那一通書信,是主動表達了善意。
“既然如此,侯江城之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鄧元通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好,那就煩勞師弟了。”
“那李蘭香與洛城侯府有些關係,說不定以後會派上用處,她先天二竅,根骨也還過得去,不如讓她拜入仙都,先當一名試煉弟子。”
“甚好,這一撥試煉弟子本來就沒什麼出色的人才,先天二竅,也值得栽培一二了。”鄧元通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