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水沫撲麵而來,將衣衫打濕,水潭邊的怪石嶙峋,犬牙交錯,魏十七站在一塊磨盤大小的白石上,深深吸了口氣,招呼道“想活命的話,就跟我來!”
他一頭紮進幽深的潭水中,打了個旋,向水下潛去,餘瑤勉強站起身,強忍住小腹的疼痛,硬著頭皮跳了下去,跟著他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潭水冰涼刺骨,水下一片漆黑,暗流湧動,不時把人推向遠處。魏十七吐著氣泡,一寸寸摸索著洞口,隔一段時間浮出水麵喘口氣,看一眼滾滾劫雲,再度奮力下潛。
三番五次後,餘瑤有些心焦,跟隨他浮出水麵,雙腳交替踩水,劃動手臂保持平衡,眯起眼睛問道“你到底在找什麼?找到了嗎?”
劫雲低垂,遠處傳來隆隆雷聲,暗紅色的雷火接二連三劈下,幾乎籠罩了赤霞穀的每一個角落。魏**口喘著氣,問道“你水性怎麼樣?”
“還過得去。”
“那就好。跟我潛下水,這一次,不再上來了,聽天由命!”說著,魏十七一個猛紮子,用力擺動雙腿,朝水潭最深處遊去。
餘瑤臉色蒼白如紙,一股寒意從小腹下湧來,頭暈目眩,隻能咬著牙硬撐。好在她水性極佳,像一條靈活的美人魚,雖然水下伸手不見五指,不辨方位,但循著水流的細微變化,她總能緊緊咬在魏十七身後,寸步不離。
四周靜得可怕,耳畔響起心跳的聲音,像擂鼓,像打樁,魏十七劃動手腳,憋著氣下潛到極深處,扒住之前找到的洞口,不顧一切鑽了進去。他沒有時間細想,這是不是阮靜所說的避難所,洞內有沒有潛伏的危險,所有顧慮都拋在腦後,未知的恐懼像鞭子抽打著他,他是山林中走投無路的野獸,比起理性的權衡,更願意遵從求生的本能。
洞穴中灌滿了水,向斜上方延伸,隻能容一人磕磕碰碰爬過,魏十七體型魁梧,隻能仗著身強力壯,用雙手雙腳撐住洞壁,努力向前擠。求生的通道是如此狹窄,又是如此漫長,他昏昏沉沉,胸口悶,嘴裡充滿了血腥味,一團濁氣在體內左衝右突,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消退前,魏十七掙紮著衝入一片地下暗河,他拚命劃動手腳浮出水麵,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空氣時,整個人立即清醒過來。
上方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潮濕,陰暗,隱約能看到岩石的輪廓,他猜想,山腹並不是密不透風的悶罐子,空氣和天光透進來,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找充饑的食物,躲上個三年五載。
魏十七扒住濕滑的岩石,雙臂用力,順勢一翻身,滾倒在岸邊,一時半刻爬不起來。他覺得很累,疲倦從骨髓裡泛出來,隻想放任自己沉浸在黑甜鄉裡,沉沉睡去。
“嘩啦”一聲響,一個矯健的身影從水中躍出,用儘了最後一分力氣,筋疲力儘,摔倒在魏十七身上。
“原來她水性這麼好,跟條魚差不多。”魏十七將她扶起,借著些許微光,見她臉色白裡透青,渾身上下滴滴答答淌著水,蜷縮成一團,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黑暗之中,二人近在咫尺,聽著彼此的心跳,餘瑤漸漸鬆弛下來,她靠在魏十七身上,問道“我們算是安全了嗎?”
還沒來得及回答,山腹忽然劇烈震蕩,大大小小的石塊墜落如雨,水麵泛起無數漣漪,下一刻,天地元氣縱橫決蕩,比刀劍更鋒利。
魏十七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弓起後背護住她,餘瑤沒有掙紮,也沒有力氣掙紮,她低聲道“是太一宗,動用了極厲害的法寶!”
“什麼法寶?”
“不知道。奇怪,雷火劫雲下,有哪個劍修能與太一宗抗衡?”
魏十七心中忽然閃過一個身影,青衣雙髻,膚光勝雪,手持掩月飛霜劍,劍氣如虹。
元氣震蕩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魏十七從亂石堆裡爬起,活動一下筋骨,身體沒有受傷,精神卻有些萎靡,仿佛經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激戰,心力交瘁。
餘瑤按住小腹蹲在地上,“結束了,都結束了。”她的聲音沙啞而傷感,顯然是確信太一宗勢不可擋,昆侖弟子殊難幸免。
“你怎麼樣?沒事吧?”
餘瑤苦笑道“糟透了。”劍種被毀,道胎受損,再加上月信,又浸了許久的冷水,她手腳冰涼,寒氣侵入肺腑,若不及時調治,定會生一場大病。
“能幫上忙嗎?”
沉默了片刻,餘瑤搖搖頭,“我五行親火,寒氣入體,你幫不上什麼忙。”
魏十七見她凍得瑟瑟抖,心有不忍,拉開她的手,一手按在她小腹上,一手貼在她後背,催動真元,將她身上濕漉漉的衣裙蒸乾。他的手掌滾燙如火,熱氣湧入體內,餘瑤臉頰酡紅,長長舒了口氣,懶洋洋不想動彈。
這算不算暗室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