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來的?”李良問道。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女人心中最痛的傷處,然而她卻是搖了搖頭:“我是被……大學的一個同學……騙到了中介所,等我醒來……我就被送到了這裡。”
女人在講述自己的經曆時,每一句話都是一字一頓,光是說出這些話來,就仿佛需要用儘她全身的力量。
“多久了?”
“已經十二年了。”
“名字?”
“以前叫王詩雨,現在……叫吳春花。”
李良的目光看向床頭兩個小孩,察覺到李良的視線,女人頓時警惕了起來,這些年來身處於窮山惡水之中,身處於汙泥之下,她早已深諳什麼叫人心險惡,同時心思也十分敏感,可以敏銳察覺出李良是個能說到做到的狠角色,能讓她一個成年人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潛入屋內,悄無聲息倒掛於房梁上,就衝這樣的本事,如果對方剛才真想弄死自己,自己哪還有命在。
但是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王詩雨。”李良翻身跳下了房梁,腳步輕盈落地,就像貓一樣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如此輕盈靈竅的動作看得女人眼角直跳。
李良直接叫起了女人以前的名字,他控製著聲音的大小,沒有吵醒那兩個孩子,向女人問道:“我相信這個村子做人口拐賣的勾當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年來,村子裡拐進了不少兒童,關於這些被拐兒童,你都知道些什麼?”
“……”女人這一次沒有立刻開口。
她抬起頭,以一種奇怪的眼神迎向了李良的目光,思索了片刻之後,她搖了搖頭,對於村裡拐賣兒童的事絕口不提,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李良更偏向於後者。
女人不肯說應該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她認為就算說了出來李良也沒辦法解決此事,反而可能會因為泄露村裡的秘密被李良連累。
其二是她認為這段埋藏在心裡的秘密或許比死還要恐怖,即使是死亡,也不及這件秘密為她帶來的恐懼感,一旦泄露出去,事後她可能會遭受比死還可怕的懲罰。
看來這個女人是多少知道些內幕的。
“那些被拐兒童大多是女孩。”李良把自己對整件事的推測兀自說了下去:“女孩本來是最不值錢的貨物,但是這座村子反而來者不拒,大量拐來女孩,用這些女孩進行人體實驗,村裡人毀去了她們的皮膚,給她們的身體縫上了狗皮,敲掉了她們嘴裡的牙,給她們鑲上犬齒,把她們從人改造成了狗,這就是村子裡傳承下來的造畜之術。”
“……”女人僵硬的坐在床頭沒有吭聲。
“但是這世上不存在沒有意義的改造,就算是變態或者瘋子,也不會閒到專門去研究人體改造技術,還把這項技術一代代傳承下去。”李良注意到女人的表情出現了細微變化,他繼續道:“我剛去了一趟後院,地裡有具新鮮的屍體,眼睛被挖掉了。”
女人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看來是說到她的痛處了。
“這些技術到底是為誰而存在的,又是為了什麼而一代代的更迭。”
李良沉吟了片刻:“所以說這村子裡的人到底是在崇拜著什麼?村裡人把拐來的女童改造成這樣的生物,難不成他們崇拜的是一種似人非人似犬非犬的神物?還是——”
“啊!!!!”
“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啊!!”
再也按捺不住的女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她跳起來就跑到櫃子跟前,從抽屜裡抽出一把剪刀,瘋了一樣光著腳衝向了李良,也不管這個少年是何來曆了,發狂般的就要當場捅死對方,李良輕鬆奪下了女人手裡的剪刀,反手一指彈到了女人的下顎骨上。
勁力震蕩之際,一股震動頻率順著下顎骨傳導到了女人的顱骨中,這股震動當即令女人昏厥了過去。
剛剛李良的一席話觸發了女人的應激創傷。
關鍵詞應該就是“崇拜信仰”與“神物”了。
女人心中對這兩個詞的恐懼感,比她被拐來嫁到山裡的痛苦記憶還要深刻,以至於李良隻要稍稍提起相關話題,就會把她刺激到失去理智,而這樣的症狀更加證實了李良的推測,這座村子暗中崇拜著某種神物,至今最少也傳承下來了數百年以上,不斷迭代的移植技術就是最好的證明。
並且這種崇拜還具有一定的精神侵蝕。
心誌不堅定者就會像這個女人一樣,稍有不慎就會失智發狂,在這種情況下,李良是沒法從對方嘴裡問出什麼有價值線索的,最多隻能得到一些支離破碎的瘋言瘋語罷了。
此時女人已被李良震昏了過去,而她兩個孩子也被驚醒了過來,李良看了一眼那兩個孩子,沒有做什麼,轉身便向外走去,雖然這個女人是被拐來的,也是受害者,但這並不代表這個女人就一定是無辜的,到最後她是死是活,她命中自有定數,不需李良再外加乾涉。
女人最後的尖叫聲。
小孩被驚醒的哭鬨聲。
兩道聲音在夜色籠罩的山村中格外刺耳。
一些本已熄滅了燈火的院子重新亮起了燈,而那些原本就亮著燈的院子,已然有人探出了頭,李良徑自走出了小院,迎向了村民們張望的目光,他大大方方出現在了院子門口,然而這些村民並沒有把視線投到他身上。
“快!快起來!”
村口一個黝黑的青年狼狽逃了回來,挨家挨戶拍打鄰裡鄰居的大門:“宗族祠堂出事了!穰穰家的大狗正在改造的時候發了狂,砸了祖宗的牌位,又連著傷了好幾個人,趕緊來人跟我去後山幫忙!”
眾人聞訊出門,圍上青年,急忙追問祠堂那邊的情況。
“後山有你們宗家人在,哪條大狗能在後山鬨起來?”村民們都認得這個青年,正是後山上吳王村宗家的人。
青年急忙解釋道:“不光是祖宗們的牌位被搞了個亂七八糟,穰穰他們家還被那條大狗給傷了,我們幾個人搬不動他們,你們趕緊跟我上山去把他們搬下來,趕緊送到鎮裡的衛生院去!”
在村裡人看來,後山上的宗家人,個頂個的厲害,手裡的大狗更是一個賽一個的凶,宗家不僅是村裡人的驕傲,更是吳王村的權威,眼下,後山宗家的一名小青年居然跑到了這邊,嚷嚷著祠堂出事了,宗族祠堂可都是供奉著吳王村曆代祖宗的地方,不容褻瀆。
聽到竟有失控的大狗竟把祖宗牌位都給砸了,村民們疑惑之餘,倒也沒有質疑那小夥子的想法,畢竟大家都是親族,於是村民們一個算一個回屋披上了衣裳,有大狗的則是回去牽出了大狗,一夥人氣勢洶洶就朝著後山行進了過去,而那個黝黑小夥則是走在最前麵帶路。
沒有宗家的人帶路。
他們這些外親貿然上山,搞不好會被後山的大狗撕成碎片。
後山那些大狗可跟他們手裡這些大狗不一樣,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生物,後山的大狗隻認宗家人,隻聽宗家人的話,在黝黑小夥的帶領下,眾人舉著手電穿過了層層山道,吆喝著登上了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