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黑狗,後有少女。
一人一狗將詹青禾堵在了小巷中。
“我為什麼會乾這種事?”詹青禾如此在心中想著。
明明是十二號闖的禍,為什麼他卻要留在現場,替十二號背下這口黑鍋?是了,如今十二號的智慧還不成熟,十二號還需要時間去成長,所以詹青禾才會主動擔下她的冒失與過錯,去替她承擔這份後果,去替她麵對這兩個追兵。
詹青禾舉手做出投降狀:“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小黑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循著血腥味鑽進了胡同裡的一戶人家,片刻後小黑回到了胡同裡,開口詢問:“是你乾的?”
“行吧,看來是沒有什麼誤會了。”詹青禾歎了口氣。
詹青禾轉身朝著少女走了過去,不疾不徐解開了雙袖的紐扣,鬆開了衣服領口。
少女看上去也就十歲出頭,身體發育還不完全,而她這奇怪的穿搭也隱隱暴露出了少女的行事風格,在提速衝向少女的刹那間,詹青禾不斷審視著少女的姿態,從對方外在的蛛絲馬跡中尋找她內在的弱點。
“來得好!”柳曼一聲輕喝。
比起那條黑狗,明顯是眼前的這個少女更容易對付一些,詹青禾挺身踏步,飛身便是一發炮拳衝著少女打了過去,呼嘯著的勁風撲麵而來,誰知少女不閃不避,竟是站在原地搓起了丸子。
“快躲開!”
情急之下小黑忍不住喊了出來。
少女以鶴走之姿迎著詹青禾衝了過去,她掄起右掌,狠狠拍向了詹青禾的炮拳:“螺旋丸!!”
炮拳與掌力碰撞的瞬間,詹青禾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驚詫,他看到,自己這隻拳頭被一股恐怖的螺旋型衝擊活生生絞成了爛肉,鮮血和骨骼嗤嗤從他皮肉裡穿透了出來,這還沒完,複合型的螺旋力甚至從他手腕穿透了進去,以逆時針方向絞斷了他右臂肘關節,斷裂的骨頭當即把他手臂反向扭轉了180度。
詹青禾抽身急退。
再不脫離這股螺旋力,等這股螺旋力從上臂絞進內臟,到時候就不是骨折那麼簡單了,詹青禾左手一把抓住了右肩,竟是硬生生捏碎了自己肩膀上的關節和經絡,以如此離譜的方式遏製住了螺旋勁力深入體內,隻見他倒垂著血肉模糊的右臂側身閃到了柳曼側方位,他猛然抬腿提膝,瞄準柳曼的麵門就是一記膝撞頂了過去,絲毫不給柳曼留有喘息之機。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令柳曼遲疑了一瞬,柳曼雙手墊掌拍向了詹青禾膝蓋上側,打算以這招把他膝撞給拍回去,摔他個狗吃屎,誰知當柳曼雙手接觸到詹青禾之後才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方,如此沉重的力量,根本不是她這雙小手能按得住的,柳曼驚慌中立刻變招卸力,結果仍然被詹青禾一膝蓋頂飛了起來。
腹部的劇痛令柳曼大腦空白了一瞬。
身體才剛騰空而起,就被詹青禾一把掐住了脖子,然而下一刻詹青禾便已渾身汗毛倒豎。
他猛地回頭看去。
就在詹青禾專注於柳曼的過程中,小黑已是騰空逼近了他的後腦,此時小黑躍起於半空之中,架起右爪,左爪肉墊以開山之勢朝著詹青禾顱骨衝撞了過來,分明就是貼山靠的起手式。
詹青禾一瞬間瞳孔緊縮。
這條黑狗簡直比少女強了不止一點半點,動起手來毫不猶豫,出招乾脆利落,麵對這條狗時詹青禾不敢托大,他雖然不會死,但也不想被這條狗一爪子拍碎腦袋。
“它的肌體力量至少在2噸以上,那麼龐大的力量壓縮在如此渺小的身體,力量密度反而會更集中……這一擊不能用頭硬扛!”詹青禾在心中計算過得失之後,他於0.25秒內鬆開了柳曼,回身麵向小黑。
即使是鬆手的時候詹青禾也沒有忘了給柳曼補上一腳,他沒有再回頭去看少女,而是專注於小黑打出的這一套舍身技:“女孩被我補一擊之後就算不會徹底失去戰鬥力,也需要花費點時間才能緩過來,這點時間用來對付眼前的黑狗,足夠了。”
“以弱製強!”詹青禾甩起自己癱瘓的右臂迎向了小黑。
小黑沒想到這個對手對待自己也會如此殘忍,竟然拿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當做了擋箭牌,或許小黑的戰鬥經驗確實是比較淺薄,它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狀況,打出去的舍身技也隻是為了救下曼曼,根本沒去考慮可能會需要銜接的後招。
肉墊拍在了稀爛的右臂上。
本就變成一條破麻袋的手臂沒有了骨骼作為支撐,打上去的手感分明是沒有受力,小黑知道自己上了對方的當,不過它紮實的功底卻也沒有慌亂,隻見小黑一口咬在了這條手臂上,發揮了狗的優勢,借助口齒咬合詹青禾右臂的發力點,小黑一個後仰空翻從詹青禾腋窩下蕩到了對方身後。
詹青禾原本抓向小黑的左手頓時抓了個空。
“好快的反應!”詹青禾頭也不回的便是一腿向後踹去。
這一腳沒有踹中小黑,反而在胡同牆壁上踏出了個籃球大的窟窿,躲在屋子裡的人頓時嚇得哇哇大叫,驚恐的望著詹青禾緩緩把腿從破洞中抽了出去,而詹青禾卻是重新望向了小黑:“你確實比那個女孩強了很多,但也僅限於此了。”
詹青禾緩緩抬起了破碎的右臂。
一根根蠕動的觸須從他血肉中鑽了出來,其中有一部分硬化後代替了骨骼,又有一部分纖維化後代替了肌肉,轉眼間過去,一條由觸須拚接回去的右臂便從詹青禾肩頭生長了出來,詹青禾握了握拳頭,突然間,他額頭青筋暴起,體內血管就像活了過來一樣在他皮膚下遊走著,仿佛有什麼可怕的力量正在從他體內蘇醒過來。
詹青禾一步踏出。
他頓時如子彈出膛一般向小黑飛射了過去,速度簡直比之前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撲擊動作更偏向於獸化形態,而也就是在麵對這樣的詹青禾時,小黑才終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它開口質問:“活死人?”
“是神的眷族!”詹青禾的體內流淌著神的血液。
多眼巨人的體細胞,也正是神的細胞,宿主體內寄生著的蟲須草便是這種細胞所化形出來的產物,而詹青禾便是代表著蟲須草意誌的思維集合體,在解放了蟲須草對宿主體能的限製之後,詹青禾的身體機能全方麵上升,這種特性就跟當初肆虐青陽的活死人一般無二。
力大無窮,速度奇快,怎麼打也打不死,而詹青禾更是活死人之中的佼佼者,他這一撲,頓時暴露出了活死人的獸化習性,眼看著詹青禾雙臂宛如猛獸獠牙一般向自己合圍而來,小黑來不及躲閃,隻能咬緊牙關硬頂了上去。
速度從來不是小黑的強項。
武力才是。
小黑兩條後腿支撐著它從地上人立而起,它收攏兩條前爪,後腿微微一蹬,竟是毫不避讓的頂向了詹青禾,為了應對這個難以戰勝的強敵,小黑放棄了四肢行走的習慣,轉而以人類的直立姿態去迎敵。
開筋鍛骨熬皮肉,千錘百煉成金丹。
——千錘百煉神功!
詹青禾撲擊的右手狠狠插向了小黑的腹部,就像是野獸準備將獵物開膛破肚那樣,小黑知道速度不是自己的優勢,它也沒打算躲,而是下沉重心,以右爪去硬接詹青禾的突刺。
“砰!”
在沉悶的身體碰撞聲中,小黑身體微微一晃,兩條後腿的肉墊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旋即它抬起左爪反肘一抽便是震開了詹青禾的攻擊,它分開胯骨,竟是以硬碰硬的打法欺身而上,主動向詹青禾發起了進攻,然而比拚純肌體力量,詹青禾也比小黑更強。
活死人最可怕的不是咬合力,而是連綿不斷的無息連打。
炮拳,金鉤腳,詹青禾那猶如狂風暴雨的拳頭招呼到了小黑身上,小黑能用橋手硬接的便去硬接,若是跟不上速度就隻能用身體去硬接,一時間,狹窄的胡同裡響起了連續不斷地身體碰撞聲,兩者之間的生死搏殺打穿了一堵又一堵牆壁。
詹青禾一腳把小黑射穿牆壁,踢進了某一戶民居裡。
小黑鼻腔中噴出一絲血跡。
“這隻狗怎麼回事?”
“它怎麼突然就開始跟我拚命了?”詹青禾即使在戰鬥中也沒有忘記思考:“難道是因為發現我殺害了一個無辜者而憤怒?不,以這隻狗的嗅覺靈敏度,它應該早就聞到死者身上的血腥味了才對,不會現在才想起來拚命。”
就在詹青禾思考的期間,小黑從那牆壁的破洞中飛躍了出來,它再一次從四肢奔跑改為了直立行走,重新拉開架勢,迎著詹青禾攻了上來,詹青禾打到這個程度後他已萌生了退意。
再打下去動靜隻會越來越大。
正當詹青禾考慮如何脫身之時,他忽然心神一震,來自於第六感的直覺令他產生了一種危機感,那種感覺就像是深處於黑暗的森林之中,被一種未知的生物給盯上了一樣,詹青禾被小黑拖著,不敢分心,他拚著被小黑重擊了兩下的代價,舍身將小黑擒抱在了懷中。
詹青禾兩隻手分彆抓住了小黑的兩條前腿,踩著小黑的後背將它頂在了地上,小黑疼得忍不住悶哼出了聲。
“是誰?”詹青禾四處環顧。
然而不管他如何尋找,也找不到那帶給他危機感的身影。
五百米外。
酒鋼家屬院單元樓樓頂天台上。
李良閉著眼睛,左手掐出來一個道指,他無名指與拇指在貼合之中輕微的摩擦著,就像是在小心翼翼拈著一條纖細的絲線。
對於兩個徒弟的遭遇,李良仿佛沒有看到一般,開始自顧自的在樓頂上演練起了一套外家功夫,隻見他緩緩沉下重心,提膝並趾,右手呈陰探子午,左手拈著那看不見的虛無,輕輕向上一提:“起!”
與此同時。
被詹青禾扯住兩條腿踩在地上的小黑忽然渾身一震。
“嗡——”
小黑的四肢震蕩出了微弱的超聲波,詹青禾定睛望去,原來是套在小黑四條腿上的銀色護具在震動,在詹青禾的印象中,他之前在樓道裡見到小黑時,那時候小黑的腳上貌似還沒有這四個圓環器物。
……有問題!
詹青禾急忙伸手去搶小黑腳腕上的圓環,然而不等他彎下腰,那金屬圓環猛然間噴射出了一道氣流,瞬間爆發出來的空氣動力當即托起了小黑的身體,將小黑反震向了半空。
單元樓樓頂上。
“天之道,損盈完缺。”李良雙掌合十。
他一步斜跨向前,隨後以左腳腳跟為重心,帶動腰胯緩緩轉身打出了一拳,他右腳劃了個半圓,化拳為掌伸手向太陰位探去:“墟以乖離開天辟地,約束衝星於外道,衍大千世界。”
另一邊。
套在小黑腳腕上的四個金屬圓環好似受到牽引了一般,其中小黑左爪上的圓環突然就噴射出了一道反向氣流,空氣動力推動著小黑一個上勾拳就打在了詹青禾下巴上。
詹青禾下意識退後了兩步。
這一拳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真正令他不安的是小黑腳腕上的東西。
“嗡——”
小黑後腿上套著的金屬環陡然噴射出一道氣流,推動著他朝詹青禾懷裡撞了過去,在飛撞的過程中,金屬環不斷調整著氣流風向,以保證小黑筆直的撞向目標,隨後小黑右爪的護具先是吞吸進去了一道負氣壓,空氣動力令它不受控製的將這隻爪子抬了起來,下一刻,當它爪子上的肉墊瞄準了詹青禾的瞬間。
“陷星陣!”
天台上,李良轉慢為快,狠狠打出了一拳。
胡同裡,小黑被護具推動著一爪子拍到了詹青禾胸膛上。
經過強大空氣動力壓縮之後的護具將負向壓力打入了詹青禾體內,幾乎隻在一瞬間,詹青禾身體內部的壓力變化就降低到了標準大氣壓的冰點上,與此同時被小黑用肉墊打中的位置,腔內壓力則是以3.3兆帕的強度從此處噴射了出去。
詹青禾的胸口上撕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空洞。
他肚子裡的胃囊和肝臟一股腦從傷口裡噴射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花花綠綠的腸子,在3.3兆帕的氣壓噴湧之下,胡同裡揚起了漫天的血雨,淋得小黑滿身都是內臟和鮮血,它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它剛剛打出的一擊,它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補……補……”詹青禾震驚的看著小黑。
他的肺葉幾乎都被扯出了身體,隻留下半截器官還在咽喉處連著,以至於他望著小黑瞠目結舌,卻硬是發不出任何聲音來,而就在這時候,一柄三寸長的金屬劍器憑空出現在了詹青禾與小黑之間。
沒有人看到這把小巧的劍器是怎麼出現的。
仿佛就是眨了個眼的功夫,它便已懸停在了雙方中間,來時無聲無息,軌跡無影無痕,當詹青禾看到這柄小劍時,他就像是被勾起了某種深藏於記憶中的恐懼,再也不敢待在這裡,拖著被掏空的身體瘋狂逃命。
天之道,損盈完缺。
在這個不斷膨脹的宇宙之中,熵不可逆,正如天意不可違也,萬事萬物都在遵循著宇宙真理運轉,然而總有那麼一種屹立於巔峰之人,在平凡中尋找到真知,在歲月中磨練技藝,將那平平無奇的一拳一腳最終打磨到登峰造極之境,從而超凡入聖,臻至能夠逆轉宇宙秩序的極境。
補天之力。
即為能夠逆轉熵值的真理級技藝。
這是一種能夠在不斷向外膨脹的宇宙中逆流而上的力量,在宇宙熵值的約束中,打出去的攻擊隻會對目標造成正向衝擊,然而天缺力卻能逆轉這種現象,打出去的衝擊反而形成逆流吞吸的動能變化,逆轉了熵值,這便是補天。
“不對,這條狗根本不可能打出補天之力,如果這是真正的補天之力,彆說是我,連我腳下這顆行星估計也都沒了,那種能從我體內掏空內臟的拳壓,更像是外物對補天之力的模擬。”詹青禾一邊逃命一邊回頭確認著小黑有沒有追上來,反正內臟都被掏了個乾淨,再去裝人樣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詹青禾索性打開了胸腔,左右兩邊肋骨從他胸腔中伸展出來支撐在了地上,宛如昆蟲密集的觸足,而他也同步改變了行動模式,從一個兩條腿奔跑的人形生物,轉換成了一條利用肋骨爬行的人體蜈蚣,兩條手臂就像是蜈蚣巨大的鼇鉗在地上爬行,雙腿則是變成了柔若無骨的蜿蜒蟲尾,在飛速爬行中保持著甩動與平衡。
他逃的飛快。
宇宙有四大終極之力,名為乖離、衝星、歸墟、約束,四者分彆代表著宇宙中的弱相互力、強相互力、引力、電磁力,之前那柄懸停在空中的劍器,正是依靠電磁力來驅動的飛劍,詹青禾不會認錯。
補天力,約束劍。
今天可真是不得了,竟有幸見到了李良的兩門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