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從體型和外表看去,年齡約有二十一二,身穿黑色緊身短打,雙臂交叉著黑色纏繩,而他腳上所穿的靴子,有點像是某種黑色植物編織出來的草屐,這個怪異的大人,從裡到外都散發著一種孤高的強悍,眉目中是一絲不苟的認真,陸瑾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
“試?你想怎麼試?”陸瑾懷疑的看著躋神。
躋神淡漠道:“當然是手底下見真章。”
事態的展開令吳惟越發難以捉摸,仙人是什麼樣的境界?天外的仙家居然主動提出要和一個小娃娃比試身手,吳惟不知道是自己在做夢,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就算躋神不介意自降身份,吳惟也不容許自家的混小子在仙家麵前胡鬨,他低喝一聲:“陸瑾,不可造次!”
“哼!”少年白了師父一眼。
這個黑衣人就是師父說的仙家?看上去好像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這跟陸瑾想象中的仙人還是不太一樣的,電視裡的仙人要麼騰雲駕霧飛在天上,要麼仙風道骨衣炔飄飄,但是眼前的躋神卻並沒有給他這種感覺。
非要說的話,躋神不僅不像神仙,反而更像是電視裡演的《終結者》T殺手。
正在小陸子胡思亂想時,躋神衝著少年招了招手:“來。”
什麼意思?這就開始打了?陸瑾還沒有進入到切磋的狀態,腦子裡還沒產生出要開打了的念頭,卻見躋神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他了,直到躋神第二次開口示意,陸瑾才反應過來,這個黑衣人一看就不太好惹,陸瑾才不想跟他打呢,陸瑾眼珠子一轉:“你說比試就比試啦?我憑什麼聽你的?”
“憑你沒得選。”躋神垂下了手臂。
不等陸瑾反駁,隻見躋神微微前傾之際,他腳下立刻以崩步加速,仰身銜接出了鞭腿,躋神這一步橫跨出三米多遠,挺身而出的崩步令他鞭腿橫掃範圍再次擴張,那迅猛的一腿直朝著陸瑾左肋橫掃而去,可以看到小陸子的表情一直都是懵著的,似乎是還沒回過神來,直到躋神一腿抽到他左臂,將他淩空抽射出去時,他都不敢相信躋神竟然真的說動手就動手。
陸瑾倒飛著砸在了夥房牆壁上。
這一記鞭腿幾乎令陸瑾半邊身體失去了知覺,氣血震蕩之中神經脈絡都在陣陣發麻,陸瑾倒在了牆根下,他身體內部傳來鑽心的劇痛,疼的他難以呼吸,但是更讓陸瑾難受的是他顱內眩暈感,他哇的一口就把胃裡的酸水給吐了出來,靠在牆邊老一會兒沒喘過氣。
“……”吳惟握緊了拳頭。
在看到自己的獨苗被躋神一腳踢飛的瞬間,他就感覺自己心臟都懸上了半空,有那麼一刻甚至差點沒忍住衝上去替徒弟求情,但很快他便意識到,如果躋神想要殺了小陸子二人,以躋神的毀天滅地之武力,殺一個頑童怕不是比呼吸還要輕鬆。
於是吳惟選擇按耐住性情靜觀其變。
他仔細觀察著徒弟的氣息。
如果換成吳惟自己去踹小陸子,以他的拳腳功夫,至少得使出八成力才能把小陸子騰空掃飛到十米外的夥房,而且他這一腳踹下去,小陸子基本就沒氣了,躋神剛剛掃出的這一腿看似凶猛,卻連小陸子的內臟都沒有傷到,小陸子吞吐的氣息中沒有一絲絲血腥氣,代表小陸子的身體並沒有大礙,無非是體內氣血震蕩了些許而已,經脈與內臟倒是無損。
以己度人。
之前躋神應該是在出腿觸及小陸子的同時,進行了卸力,因此看上去凶猛的橫掃,實際上躋神隻是用腿把他扔出去了而已,吳惟估摸著,如果他也想要像躋神如此收放自如,他的腿上功夫起碼得再練個十年。
從躋神攻而不傷的態度,吳惟大概看懂了躋神準備做什麼,他心中不禁感慨,這一回小陸子怕是遇到天賜的機緣了,能夠得到仙家親自下場指教,何其之幸也。
“師…師父……”
頭暈目眩中,視野裡似乎有人影在接近,這個黑衣人竟然對他動真格的,陸瑾驚懼害怕的同時,下意識的向吳惟求救,隻可惜他呼喚師父的呻吟注定聽不到回響,因為這是屬於他的成長與磨礪,師父會把所有的一切都教給他,但是如何重新站起來,還得靠他自己。
視線中的人影陡然加速,小陸子心頭一顫,來了!
強忍著眩暈的視線,陸瑾一個驢打滾便要從地上爬起來,再不起來他就隻能躺地上挨打了,誰知黑衣青年居然趁他還沒起身,抬起一腳就往他腹部踏了下來。
陸瑾不敢去賭躋神下腳有多狠,倉促中,他隻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閃開了這一腳。
砰的一聲悶響,躋神的踩踏落空了,那原本踩向陸瑾的右腳直接踏在了地上,結果陸瑾還沒顧得上慶幸,一股勁力便從躋神腳底爆發而出,勁力直追陸瑾而去,這股勁力所過之處,地表的泥土紛紛開裂成犁。
陸瑾都傻了。
“我靠——”陸瑾閉上眼睛蜷縮起了身體。
誰能想到本以為踩空的一腳,腳上的勁力竟然還會帶精準製導功能,準準的瞄著陸瑾追了過來,速度還不是一般的快,躲是躲不開了,陸瑾隻能硬著頭皮去承受這見了鬼一般的衝擊。
裂地之力咬住陸瑾之時,正在翻滾的小家夥感覺到肚子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他當場就被地表爆發出來的衝擊給震飛了起來,身體輕飄飄的朝著涼亭那邊拋射了過去,所幸有人接住了陸瑾,不然這臭小子非得滾進旁邊的水潭不可。
吳惟麵無表情的抱著陸瑾。
“師父?”陸瑾茫然了片刻之後立馬大喊道:“師父你看見了沒!他、他踩下去的那一腳,絕對是開了!”
吳惟冷哼道:“開什麼?”
“開掛啊!!”
陸瑾又激動又興奮的在吳惟懷裡撲騰,摟著吳惟的脖子,衝他喊道:“我在網吧見過彆人開掛,能穿牆,能透視,還可以自動瞄準鎖頭,可厲害了!他一定是開掛了!不然怎麼能一腳踩裂地麵追著我打!”
臭小子寧願相信躋神開了掛,也沒把躋神跟師父口中的仙家聯想到一起去,此時見到有人在現實中開了外掛,陸瑾一股腦就把之前的委屈或是不高興拋在了腦後,眼裡全是小星星,而他眼中的躋神就是一個會動的人型外掛。
陸瑾這幅模樣令躋神想起了一位故人。
同樣是酷愛遊戲,同樣是對遊戲有著不同一般的執著,那位故人此時還在院子門口栽著,不然躋神完全可以讓這兩個遊戲愛好者好好交流一番,他一步跨出,腳尖墊步爆發出的推動力令他在0.8秒內跨越到了師徒二人麵前,十五米的距離一閃而過,速度快到凡人肉眼難以捕捉。
“我就說他開了吧!”
看到躋神突然憑空閃現到跟前,陸瑾興奮的指著躋神:“瞬移掛!”
吳惟一把將陸瑾扔到了地上。
這熊孩子整天就想著下山去縣城網吧打遊戲,開口閉口就是遊戲和外掛,吳惟簡直沒臉去看他,臭小子這會兒還在惦記著躋神的掛,開口便向躋神打聽了起來:“大哥,你的掛太牛逼了,你從哪買的?”
“你想要?”
“嗯嗯!”
剛才還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傲氣,這會兒見到真正的掛B,陸瑾看躋神的表情就跟見到了網吧戰神似的,豔羨之餘是滿滿的崇拜,再也沒有一點不服氣的意思,卻見躋神抱著膀子沉思了片刻:“你可知道,萬事萬物都有其代價,某些廉價之物或許可以從網絡上剽竊到,但是真正貴重的珍寶,往往都需要付出極多。”
“……得充多少?”陸瑾緊張的看著躋神。
“能用錢買到的都不算珍貴,用錢也買不到的才是無價之寶。”躋神甩手指了指身後:“就比如我之前踏地追擊你的勁力傳導技法,你認為,這門技法值多少錢?”
雖然陸瑾不是很懂其中的道理,但是網吧戰神是不會有錯的。
“無價之寶?”陸瑾試問道。
躋神點了點頭。
“那我咋樣才能弄到這個掛?就是你剛剛一腳踏在地上,然後踩出一個可以追著人打的衝擊裂紋,最後還能把人打飛起來的那個。”陸瑾手舞足蹈的在躋神麵前比劃著,眼裡全是興奮之色。
“不難。”
躋神以右腳腳尖在地上畫了個圓:“掌控大地之前首先得掌控自己,看到我腳下畫的圈了沒有,隻要你什麼時候能雙腳站在圈內不動,身體呈圓周旋轉三百六十度而不倒下,大地就會聽你號令。”
“……”陸瑾覺得這跟他想象中的外掛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見到少年懵圈,躋神走到圓圈內,打算親自為少年演示什麼叫做掌控自己。
“這門技法比較注重內丹修為,所謂丹之力,便是身體的核心力量。”躋神站在圈內,一隻腳提了起來,僅用一條左腿支撐著身體,並且身體開始緩緩向右傾斜了下去。
躋神緩緩伸展出左臂,令自身重心儘量保持在左腳處,儘管身體向右傾斜出去了不少角度,但是卻能依靠左臂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讓身體不會傾斜倒下,他扭頭看向陸瑾:“你看我這樣會倒下麼?”
“……不會。”陸瑾搖搖頭。
然後躋神就在少年的注視之下,將他用來維持平衡的手臂收了回去,但是躋神依然可以穩穩站在原地,繼續保持著向右傾斜的站姿,陸瑾看不懂躋神在做什麼,可是看到躋神如此離奇的站姿居然沒摔倒,陸瑾驚到了。
“現在呢?”躋神以緩慢的速度繼續向右傾斜。
從三十度傾斜到六十度傾斜,躋神隨意的抱著膀子,身體一點一點向右傾倒下來,他以左腳單腿站立在圈內,右腿則是盤於左腿膝蓋處,全身傾斜卻穩如泰山,陸瑾沒什麼文化,這一幕看得他一口一個臥槽,臥槽個不停。
這並不是躋神的極限。
躋神把身體下壓到了地麵,右肩距離地表僅有一厘米之差,而他竟是保持著這個單腿直立的傾斜姿勢,開始以左腳為軸心,緩緩旋轉起了身體,腳踩小圈,身體行周天大圓,看上去就像一個怎麼歪也不會倒下的不倒翁。
“初學者剛開始練習,需要肢體協調重心才能保持平衡,但是隨著內丹境界精進,慢慢就會不再需要肢體協調的輔助。”躋神緩緩站直身體:“當你把平衡力修煉到極致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可以把這種核心力量運用在很多方麵,比如這樣……”
躋神的身體快速向後仰去,倒下一半突然定在了半空,與此同時,他腳下的土地卻是猛然向前掀出去了一塊:“我把我原本用來維持平衡的核心力量打入了腳下,地皮就會這樣被我掀起來,因為力與物質之間的拉扯與碰撞乃是相互作用,相互產生效果。”
“如果再加上一些多樣的變化……”話語間,躋神的腳下微微發力,在毫無征兆之下,師徒二人身後的水潭忽然炸出一道水柱。
突然破開的水花把陸瑾嚇了一跳。
“即使是再樸實無華的技藝,當你不斷將其錘煉之後,都會登峰造極,同樣是核心力量反向輸出的技巧,當我從手中打出來時——”躋神後撤出右弓步,隔空一掌打向了陸瑾,就看他距離三米之外一掌打出之際,平地形成了真空般的氣流湧動。
陸瑾忽然就感覺到全身被什麼東西拽住了一樣。
無形氣象拽著陸瑾將他朝著躋神扯去了幾步,陸瑾大驚,他慌忙的後退,卻見躋神打出一掌之後回手推向一旁的圍欄,陣陣湧動的氣流頓時形成了負氣壓,撕扯著圍欄外的樹木颯颯搖晃了起來。
“物質,空間,能量,大氣,四者皆可當做丹力反向輸出的媒介,隻要稍加一些變化,出手時就會產生各種奇妙的作用。”躋神推衍雲手的過程中,小院內忽而狂風大作,忽而雷音滾滾,忽而地動山搖,仿佛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被他撥動著,似有千鈞之力。
飛塵與落葉卷入了無形的千鈞之力,伴著躋神的雲手如影隨形,當他推衍完畢,收招散氣時,怦然落下的樹葉與灰塵在躋神腳下炸散成圓,落葉與灰塵兩者涇渭分明,落葉呈陰,灰塵呈陽,二者以陰陽之分橫隔兩邊,組成了一個對比鮮明的陰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