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有好多人來家裡送禮。
朱家父子,台島,叱乾風揚,還有些李良壓根不知道是誰的人,趕著鬨從節前送禮送到了節後。
還有個幾十年都不來往了的親戚,專門趕著大年初三跑過來找張玲許久,剛開始張玲對她還很警惕,畢竟這年頭,老死不相往來的親戚朋友突然上門,不是來借錢就是來借錢的,結果親戚居然絕口未提借錢的事。
這就讓大家很意外了。
“錢財呐,都是外物。”這個應該被李良稱作老姨的婦人看上去紅光滿麵,精神頭十足,想必是近來過得很充實。
而她所說的話更是令張玲不敢相信。
這還是當年那個鑽進錢洞裡了的勢利眼嗎?張玲都有點懷疑老家的這個姐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姨見李良舉止成熟,她看著喜歡,於是就給李良包了個大紅包,不等李良開口,張玲就搶著幫李良收了下來。
“姐,你看看你,還是這麼錢。”老姨同的看著張玲,搖了搖頭:“你說人活這一輩子,除了錢就不剩點彆的嗎?”
張玲終於忍不住了:“你得是種了幾十年地種魔怔了?”
“瞧你這話說的。”
老姨笑了笑:“是大神啟示了我,讓我明白了人生的意義,過去那幾十年啊,我白活了大半輩子,現在我才算是活明白了,人活著啊,就是受罪,隻有死了才能升上天堂,天堂裡啊,有著數不完的金子,鳥語花香。”
她這一番話聽得在座幾人產生了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她雖然還是大家認識的那個人,卻換成了另一個靈魂,在她講這些瘋話時,居然還有種隱隱的優越感。
李良低著頭專心吃飯。
“行了來弟,好好吃你的飯,彆整那有一沒一的。”張玲喝止了老姨繼續說下去。
誰知老姨反而不高興了:“什麼叫有一沒一,這可是明智大神的啟示,你懂什麼……”原本老姨被冒犯了信仰之後正要發怒,突然她轉念一想又釋然了:“也對,你現在就和當初的我一樣,都被業障迷了眼,玲,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聽聽大神的啟示吧,聽完你肯定就明白了。”
“聽他放麼?”
正在吃飯的李良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隻要沒有影響到李良,他基本從不多管閒事,像是剛才這樣毫不留去懟老姨,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爺爺和父親都朝他看了過來,不知他想乾什麼。
“嘿?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明智大神是你能說三道四的嗎?”老姨當時就火了:“玲你不管管你孫子?”
管?咋管,現在家裡他最大,就連公安上的大人物都在親近李良,張玲哪敢跟以前一樣嗬斥他,再說,她也不喜歡妹妹這種魔怔的樣子,何況這是她的孫子,她都沒開口教訓,什麼時候輪到這個妹妹替她教訓了。
張玲冷哼一聲沒理老姨。
“我從不記得這個大千世界誕生過什麼叫‘明智’的神靈,要是祂誕生的晚,我剛好錯過,沒關係,你叫祂過來,我跟祂親近親近。”
李良戲謔的目光看向老姨:“不過問題是,祂敢麼?”
此時的李良神態舉止像極了踞神。
“你!你!”老姨連番被李良冒犯信仰氣得臉都紅了。
“至於提倡信徒死亡傾向的教義,據我所知,隻有一些邪神會這麼做,無非就是收集人類的靈魂,擴充神國資源儲備,就跟人過冬會宰殺牲口做儲備糧一樣。”李良毫不留的譏諷道:“你真以為那種邪神的國度會是你以為的天堂?”
字字珠心。
李良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狠狠打在了這個婦人的臉上。
如果她能從疼痛中清醒過來,那最好,如果她甘願沉迷在這種具有自殺傾向的宗教中去,李良才不會攔她。
畢竟,人要是想死啊,拽都拽不住。
“好你個小崽子。”
“好你個張玲。”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孫子!”
大過年的大家都不願意鬨出不愉快,前兩天先是李雙陽跟家裡吵了一架,今天老姨從鄉下趕來青陽串門又吵了一架,今年的節到底是怎麼了?
眼看著老姨氣得拂袖而去,二老壓根沒挽留,股都沒挪開凳子,隻有李雙陽老實巴交的追了出去,但還是沒有勸下老姨。
剛剛李良在桌上說的話顯得十分突兀,其中的內容,離奇中又帶著莫名其妙的攻擊,李雙陽從外麵回來,沉聲問李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老姨,你說的是不是太重了。”
如果是以前,李良根本不會跟父親解釋什麼。
如今他卻會把心裡的一些想法告訴父親。
“我討厭神棍。”
等到爺爺收拾碗筷去廚房刷鍋,李良坐在沙發上,沉著臉,十指交叉搭著下巴,他眼神直直望著電視機播放的動畫片:“隻要遇到神棍在我跟前扯淡,我就會忍不住。”
電視機正在播放貓和老鼠,儘管室內環繞著歡快的動畫聲樂,氣氛卻因李良而緊繃了起來。
“我……”
李良的視線移向地麵:“脆弱的生命把信仰寄托給神,換取神的庇護,這是正常現象,我不反對宗教,但我不喜歡那種扭曲生命意義的教派,肆意踐踏生命,把人全心的信仰當做玩物,這種宗教的出現就是拿來給人當靶子的,不是麼?”
說到這裡。
李良的目光瞥向父親。
李雙陽瞬間就有種被他看穿了的感覺,右手不握住了藏在兜裡的十字架項鏈,本來李雙陽還想再打個哈哈隨便找個話題就此揭過,然而李良一看到他嘴角僵硬的訕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自己注意點吧。”
李良起回了屋子。
他並未提起父親口袋中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