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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大人先走,奴才們願意為大人斷後。”郎坦是這九人當中年紀最小的,連他說話了,剩下的鑾儀衛勇士們再也忍不住了,一人牽頭站出來對阿昌阿道。
阿昌阿咬緊牙關,誰不知道,斷後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木筏最多隻能坐三個人,如果斷後,就意味著剩下六個人肯定是有去無回,不是戰死就是被俘,鑾儀衛勇士都是清廷最精銳的士兵,為了勇士的榮譽,他們肯定也不會選擇被俘虜,一定是以死報國。
若是平日裡,阿昌阿斷然不會這麼糾結,可眼下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袍澤兄弟,阿昌阿之所以能成為鑾儀衛統領,除了他自己有本事之外,這帶兵之道也被阿昌阿吃透。他是少有的在滿洲軍中可以和士兵們同甘共苦的將領,所以在鑾儀衛中威望很高。現在,讓他下令把這僅有的九人拆成兩個部分,阿昌阿真的有些難以開口。
“大人,把他帶上,快走吧。”那領頭的士兵從隊伍中拉出一人,那人頭上手上還裹著白布,顯然是一名傷兵。他給後麵使了個眼色,剩下六人立刻退到了一邊。
阿昌阿道:“你們。”
“大人,帶著郎坦和傷兵走,彆忘了,給我們報仇!”領頭士兵說完,不等阿昌阿下令,頭也不回返身衝入密林之中,剩下幾個人對視一眼,也緊隨其後。
不一會,樹林裡就響起了士兵們的呼喊聲和獵犬的嘶吼聲,而且聲音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阿昌阿知道,這是他們用生命給自己斷後。郎坦低吼一聲,拔出腰刀就要衝上去,阿昌阿一把拉住他道:“你乾什麼?”
郎坦道:“我不願意這樣活下來,我要跟他們一起戰鬥。”
“糊塗,你死了,他們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走!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有朝一日,我會給他們報仇!”阿昌阿拖著郎坦,拉著傷兵,飛奔下山,跳上了木筏。
“駕!駕!駕!”從江西進入廣州的官道上,一支上百人的騎兵隊伍正在官道上飛奔,他們一人三馬,雖然人數隻有一百多,但戰馬卻有三四百匹,在官道上騰起陣陣煙霧,顯得聲勢浩大。
為首一人猛然一拉韁繩,胯下戰馬逐漸減速,他扭頭問身後一年輕人道:“我們到哪裡了?”身後那人拿出地圖看了一眼,立刻躬身道:“將軍,再往前三十裡,就到廣東界了。”
“好,圖海,你在前探路,我們不休息了,先進入廣東再說。”為首一人道。
“奴才遵命。”年輕人猛地揚起馬鞭抽打戰馬,戰馬嘶鳴一聲,邁開四蹄狂奔起來。
如果近看這支隊伍,就會發現,所有人都是頂盔摜甲,而且穿的五顏六色的鎧甲,紅色、藍色、白色、黃色都有,不是滿洲八旗還能是什麼人,這支隊伍正是從京師趕去兩廣前線的清廷慰問團。
原來,自從濟爾哈朗的中路軍和多鐸的東路軍準備進攻廣西之後,遠在京師的清廷就很少收到來自前線的戰報了。如果按照多爾袞的規矩,繞開福建,選擇從江西的官道走,直奔南直隸,戰報在南京進行中轉,然後八百裡加急直送京師。若是在平日裡,如果奏折通過正常驛站的驛卒進行傳遞,從廣州到京師的奏折大約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到多爾袞的案頭上。
但如果采用八百裡加急的方式,隻需十天半個月,奏折就能送到。為了保證對前線的了解,多爾袞特地派出三批快馬,組織這支騎兵來回在京師和廣州之間報信,跑死戰馬都不在乎,由軍隊繼續調集戰馬給他們使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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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從多鐸渡過長江,多爾袞幾乎每十天就能收到一封前線戰報。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東路軍進入廣西,讓多爾袞感到奇怪的是,不僅僅是多鐸的戰報停止了,連濟爾哈朗那裡也沒什麼消息。其實哪裡是他們不想稟報,分明是吃了敗仗,損失慘重,不敢稟報罷了。就比如濟爾哈朗,連敗數陣,他想著等翻盤滅了興華軍之後再寫總結報告,所以前麵的分項戰報乾脆就叫停了。
多爾袞收不到前線的消息,自然著急,可想想又不能派人去勘察,這不是明擺著不信任前線嗎。所以乾脆,想了個好辦法,以慰問的名義,擬定一份封官名單,讓人帶上會票,直接南下,去兩廣看看什麼情況。
這慰問團的規模堪稱豪華,領銜的不是彆人,正是正白旗宗室,愛新覺羅班布爾善,此人是老資格,乃是努爾哈赤第六子塔拜的兒子,入關後被朝廷封為一等奉國將軍。加上愛新覺羅的身份加持,在八旗之中頗有地位。更重要的是,此人雖然跟多鐸、多爾袞差了輩分,但實際上年紀差不多,所以多爾袞特意讓他為主,帶人南下。
不僅如此,慰問團中還有正黃旗國史館侍讀馬佳圖海、鑲藍旗貝勒愛新覺羅尚善、刑部主事李之芳、烏真超哈總教習曹振彥、大清工部尚書金之俊、兵部尚書明安達禮、寧古塔將軍沙爾虎達等等,總計大小十數名文臣武將,不僅如此,就連郎坦的老子,內大臣瓜爾佳吳拜也跟著隊伍一起南下,表麵上是領了多爾袞給的差事,實際上他也有私心,想去前線看看兒子。
滿清的文官跟明朝的文人不一樣,比如馬佳圖海,說是國史館侍讀,但實際上能文能武,年輕人弓馬嫻熟,不比一般的大清勇士水平差。所以班布爾善有意鍛煉一下他,乾脆讓他在前麵開路。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兩天後抵達了廣州,此次,多爾袞並沒有派人提前打招呼。所以這上百人突然出現在廣州城外的時候,倒是把駐防廣州的韓岱嚇了一跳。
說起韓岱,這家夥最近也是萬分頭疼。多鐸讓他帶人回防廣州之後,他是及時趕到了,可廣州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清軍的物資興華軍什麼也沒給他們留下,這讓韓岱是破防了。緊接著手下人又報告說發現了佛山工匠撤離的蹤跡,韓岱帶著人一路南下,循著蹤跡就來到了壕鏡。
可是一到壕鏡,韓岱瞬間傻眼了,這不能怪他們這些滿清將領。大明朝跟佛郎機的事情,他們這些滿洲將領哪裡知道。韓岱一看,壕鏡城牆上竟然站著的都是金發碧眼的洋人,一個個穿著歐羅巴特有的板甲,扛著火銃,還有各種口徑的火炮嚴陣以待,韓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複確認地圖,看看是不是自己衝得太遠,已經衝出國了。
這裡竟然有洋人的軍隊,讓韓岱有些不知所措。反複確認之後,才發現沒搞錯,這裡就是佛郎機人的駐地。韓岱直接打退堂鼓,打明軍沒問題,可是跟洋人交戰,他心裡還有些陰影。畢竟在關外的時候,女真人跟北方的羅刹人打過仗,這些家夥異常野蠻,體格高大,手上火銃犀利,把女真人打的抬不起頭來,況且這壕鏡的洋人一看就是製式部隊,正規軍。這彆興華軍還沒搞定,又惹到洋人身上。就算是要打,決定也是多鐸下達,韓岱無權開戰,所以韓岱想了想直接打道回府,等多鐸來了再稟報。
回去之後,韓岱鬱悶至極,一直喝悶酒,直到慰問團到來。聽見班布爾善和一乾大員就在城外等著的消息,正在喝悶酒的韓岱差點把酒杯子摔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多鐸還沒回來,上麵的人先到了,他如何解釋。
可即便這麼想,手上的動作可沒停,韓岱連滾帶爬衝出廣州城,迎接上使。
當班布爾善見到一臉落魄的韓岱之後,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再進入廣州城,一看麵前的廢墟,班布爾善更是一臉驚訝。截止前線軍報停止之前,朝廷得到的消息都是三路大軍一路高歌猛進,取得無數輝煌勝利,就說多鐸的東路軍,不是從南京一直殺到廣州,如入無人之境嗎,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迎上班布爾善和諸位大臣疑惑的目光,韓岱知道再也瞞不住了,當下實話實說,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線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班布爾善聽完了,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中路軍、東路軍二十多萬精兵強將,兩位親王坐鎮,竟然被一個什麼安南興華軍打的損兵折將,死傷近半?就連多鐸自己都受了重傷,差點死了。人家還分兵端了廣州城,抄了東路軍的後路。
這要不是班布爾善和大家親眼看見了,真的會以為韓岱是在說天書。戰無不勝的大清勇士,還具有決定性的人數優勢,竟然會敗給南明小朝廷,簡直天方夜譚。
“嗷!”隻聽見一聲慘呼。班布爾善回頭一看,本來心亂如麻的內心更是徹底崩塌,隻見內大臣吳拜在馬上晃了晃,竟然一頭栽落馬下,幾個衛士衝上去把他扶起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巴掌,這才把他弄醒。吳拜慘呼道:“我的兒子!是阿瑪對不起你啊。”
原來,韓岱說阿昌阿帶著鑾儀衛在後方被明軍圍住了,生死不知。吳拜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擊,當年正是他做主,把十幾歲的兒子給送進了鑾儀衛,作為內大臣,吳拜頗懂漢文化。對大明的製度更是熟悉,鑾儀衛不就是大明朝的錦衣衛嗎?這可是勳貴子弟走捷徑的好路子,吳拜把自己的兒子送進鑾儀衛,本希望能博個好前程,誰能想到,竟然是這個結局。郎坦可是他最優秀的兒子,要是死了,他可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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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布爾善臉色鐵青,額頭見汗,他想起了臨走前多爾袞召見他說的話,讓他去前線把情況一五一十反饋上來,不能有一句假話,可見多爾袞也是不放心。現在真相大白了,原來是吃了敗仗,怪不得不敢上報。
班布爾善氣的連城都不進了,乾脆直接在城外安營紮寨,連夜寫了奏折,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回京師。他就在這裡和眾人等多鐸班師回來,要代表朝廷當麵問問怎麼回事。
當八百裡加急送回京師的時候,多爾袞正連夜批改奏折。作為攝政王,實際上就是皇帝,奏折都是多爾袞親自批改,總不能讓幾歲的小娃娃批改奏折,大臣們都知道誰是真正的老大,所以實際上大臣們有什麼折子,都是遞到多爾袞的案頭。
深宮大院之內,多爾袞正在奮筆疾書,在奏折後麵提意見。奏折是洪承疇上的,他的奏折,多爾袞都是優先看,上麵寫的是洪承疇治理江南的多個意見,多爾袞正在逐一回複。
“殿下,按理說,這個點該休息了,但本宮不勸你,來,嘗嘗蓮子羹,本宮親手做的。”一個柔和的女聲傳來。多爾袞早已經習慣了這個聲音,深宮內苑,敢這麼跟多爾袞說話的,除了布木布泰還有誰?
太監宮女們早就已經養成了選擇性無視的習慣,這件事情,誰敢明說,誰就是死。所以布木布泰過來也不需要通稟,推門就進去了。直接將一碗蓮子羹放在多爾袞的麵前。
多爾袞放下筆,對布木布泰笑道:“這麼晚還讓你親自做夜宵,慚愧慚愧啊。”
布木布泰道:“殿下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客氣?”
多爾袞一愣,隨即大笑著就要摟布木布泰,忽然,一名小黃門不適時宜敲門道:“殿下,廣州八百裡加急。”
多爾袞本來要大怒,叫人把小黃門拉出去砍了的,誰讓他竟然這麼不守規矩,一點眼力見沒有。可他自己下過命令,誰也不許攔著八百裡加急,就算是他在睡覺,也要叫起來。一聽到是廣州的加急文書,多爾袞一下子起身,拉開了房門。
“不!”一聲嚎叫在深夜的紫禁城響起。緊接著傳來了布木布泰的慌張喊聲,“殿下!殿下!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