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眾人目瞪口呆,眼看著大批的黑點從江麵上飛了過來。李成棟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道說這些炮彈真能夠得著城頭。
轟隆轟隆轟隆,下一刻,興華軍的重炮就證實了李成棟的猜想。無數的炮彈重重砸在了城頭,第一輪炮彈用的都是實心彈,主要是打擊一下城牆,看看能不能對金城寨的城牆造成破壞,但是顯然,經過林佳鼎加固過的城牆抵禦炮彈的能力增強了不少,可即便是這樣,興華軍重炮打出的實心彈也不是吃素的,一些炮彈準確落在城頭,將一大片清兵掃飛了出去。
“開花彈裝填,再放!”轟轟轟,還沒等金城寨守軍反應過來,艦隊立刻換成開花彈,對著城頭打出第二波火力。李成棟這才大叫道:“散開!防炮!”
轟隆轟隆,但是炮彈顯然不會給他反應的機會,數十發開花彈經過第一輪試射之後已經修正了彈道,比前麵的實心彈打得更加準確,一些炮彈砸在了城頭,一些炮彈直接越過城牆飛入城中,要知道,大批的清軍正在城內三三兩兩席地而坐休息。
自從李成棟被留下守金城寨之後,城內的數千漢兵早就放鬆了警惕,彆說是普通士兵,就算是李成棟自己也是鬆懈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興華軍主力已經被圍住,他這裡也不會受到明軍的威脅,之所以讓他留下,無非是怕他搶功勞罷了。說白了,按照李成棟的想法,金城寨就是不留人防守也行,大後方能有什麼危險。可是今日,興華軍就給他上了一課,水師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重炮伺候。
火光乍現,破片飛射,城內猝不及防的漢兵成片倒下,就像是割麥子一般被掃倒。瞬間,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整個金城寨都沸騰了起來。
“快跑!快跑!”
“找地方躲啊,他媽的彆擋路!”
“哪來的炮!哪裡來的炮!”
城內士兵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炮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既然不知道火炮射擊的方位,自然也就不知道該往何處躲避,隻能在城裡四散奔逃。除了城內的士兵豬突狼奔之外,城頭的守軍也是亂作一團,眾人慌忙奔下城,想要找地方躲避炮火。
“大帥!大帥!快下去!”幾個親兵架住了李成棟,就往城下拉,城頭實在是太危險了,鬼知道什麼時候一發炮彈飛過來就奪人性命。
“我不下去!他奶奶的,老子不下去!給我打!還擊!”李成棟瘋狂叫喊著,他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大虧,這幫狗日的廣東水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直接攻擊城池。但一個疑問在李成棟內心升起,這廣東水師什麼時候有這麼多重炮了,按理說不可能啊。
帶著疑問,李成棟被親兵架著往城下跑,江麵上的火炮並沒有停止,營長在千裡鏡中看見城頭的清兵下去躲避,立刻調整射角,火炮朝著城內延伸,但效果就差很多了,畢竟城內的情況他們看不見,所以炮彈落到裡麵就成了盲射。
營長大罵道:“這幫兔崽子,倒是跑得快,有種彆下去啊!”
營長心中憤恨,他的兵都是水手,水戰可以,陸戰不行,況且因為四四式產能的原因,水師的水手並沒有裝備四四式,而是優先供應陸軍,所以水手上了岸,也沒有適合的進攻性武器,攻城更是不可能。光看城頭的規模,裡麵的守軍至少是數以千計,興華軍水師沒有殲滅他們的能力,隻能用炮火進行威懾。
“將士們,奪門!跟我衝!”
“殺啊!”
正當水師一籌莫展,隻能用火炮對金城寨進行遠程攻擊的時候。忽然,橫山山脈的山坡上,一支隊伍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直接殺向了金城寨。水師將士們一愣,營長展開千裡鏡看去,這支軍隊沒有打旗號,身上的裝備也是五花八門,但是從隊伍的嚴整度和士氣來看,非常接近興華軍,這是標準的攻擊隊型。
“他們是?”營長有些疑惑。
“軍弩!齊射!拔手銃!三連長!”
“末將在!”
“準備炸藥包,把他娘的城門炸開!所有人掩護!旗手呢!把旗子打出來,給水師發信號!”
呼啦一下,一麵戰旗展開,高高豎起,迎風飄揚。“興華軍!是我們的人!”戰艦上的水兵們一陣歡呼,營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山旮旯怎麼會出現一支上千人的興華軍,而且這裝備,怎麼看也不像是興華軍的正規軍啊。全身精甲呢?四四式火銃呢?這到底是什麼人?
“營座!發信號了,他們發信號了。讓我們配合壓製城頭火力,他們要攻門!”瞭望哨上的士兵大聲呼喊道。營長這才如夢方醒,一擼袖子道:“他娘的,不管是我們哪支隊伍在打金城寨,我們水師一定要幫幫場子!給我打!”
同樣難以置信的還有城內的清兵,李成棟聽到消息簡直要暈過去了,剛才還在說對方沒有陸軍,光靠水師也就能用火炮打一打,根本無法產生實質性威脅。可是沒想到這打臉來得這麼快,竟然有一支陸軍部隊就埋伏在城池附近,現在倒好,城頭的守軍都跑下來防炮了,現在他們攻城,這城頭豈不是沒人守衛?
“上城!上城!都給老子上城!”李成棟跳著腳大叫著,讓手下士兵們上城。可是外麵火力這麼猛,誰這麼頭鐵敢去城頭送死。幾個士兵不僅不往前,還往後縮了縮。
李成棟簡直要氣瘋了,拔出腰刀,手起刀落,就聽見幾聲慘叫,幾個士兵被他當場砍死。李成棟暴跳如雷道:“看到沒有,這就是戰場抗命的下場!”李成棟殺人立威,士兵們不敢忤逆,隻好硬著頭皮上去。
數百名漢兵剛一露頭,疾風暴雨一般的弩箭迎麵就射了上來。噗呲噗呲,箭頭紮入人體的聲音發出,士兵們慘叫著仰麵倒下。江麵上又是一陣煙霧和火光,大批開花彈在城頭爆炸,把剛剛上城的漢兵給炸得倒飛了出去,有些人運氣不好,直接被炸下了城頭,就像是一個沙袋一般,重重摔在地上,骨斷筋折。
“一排長!炸門!”城外的三連長大吼一聲道。
一排長抱起兩個炸藥包,就要帶頭上,一個年輕士兵搶過炸藥包,衝出去吼道:“排長!我去!”
“二虎!小心!”一排長對著他的背影吼道。隨即,軍弩手銃重炮齊射,給炸門的士兵提供火力掩護。
年輕士兵戰術動作極為嫻熟,因為他身材矮小的緣故,顯得異常靈活,城頭的漢兵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這人接近城門準沒好事。所以也有膽大的士兵站起來用弓箭和火銃瞄準二虎進行攻擊,但是都被他巧妙地躲了過去。
不一會,二虎就接近了城頭,他將炸藥包靠在城門上,這裡是城頭射擊的死角,除非用震天雷或者猛火油等麵殺傷武器,否則弓箭火銃沒法打中他。二虎從容拿出火折子,點燃了引線,然後迅速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招手喊道:“趴下!快趴下!”
就在接近本陣的一刹那,隻聽見噗嗤一聲,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射中了二虎的後背,二虎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幾個興華軍士兵眼疾手快,將他拖了回去。
“二虎!你怎麼樣!”一排長一把托住二虎,大喊道。
二虎臉色蒼白,額頭滲出黃豆大的汗珠,可愣是咬著牙堅持,“排長,咳咳,你放心,他們死定了!”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炸藥包近距離爆炸的威力根本就不是金城寨的城門所能抵擋的。一聲巨響過後,城門被炸得四分五裂,城門洞內的漢兵更是被全部炸飛,煙霧過後,人們隻看到城門已經粉碎,現在的金城寨,門戶大開。
李成棟做夢也沒想到,這城門就這麼水靈靈的被炸開了,對方的行動實在是太絲滑了,他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城門就沒了。
“殺!殺進去!奪回金城寨!”領頭的一員大將怒吼一聲,興華軍士兵抄起武器從城門洞殺了進去。
“啊!啊!啊!”慘叫聲四處響起,被打懵的漢兵根本就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大家亂成一團,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眼看著大批敵軍殺進城內,興華軍的戰旗也映入眼簾。
“他娘的,是興華軍!”有人驚恐地吼道。漢兵在揚州可是領略過興華軍的威力,更何況濟爾哈朗在昆侖關大敗,李成棟他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支軍隊不好惹,現在人家竟然進城了,而且混亂之中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這漢兵本來就是明軍降兵,打順風仗的時候,跟著清兵如狼似虎,可是真要是碰到興華軍這樣的強勁對手,他們就跟綿羊一般。
“跑啊!他們殺進來了!”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喊,漢兵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跑得到處都是,就連李成棟都彈壓不住。親兵隊長一把拉住李成棟道:“大帥快走!現在不能跟他們硬拚,保命要緊啊大帥!”
李成棟還在猶豫,就這麼把到手的金城寨丟了,上麵怪罪下來怎麼辦。親兵隊長道:“敵軍勢大,非我們能抗衡,到了親王麵前,您也能這麼說。”
李成棟一跺腳,說的也是,後麵的事情後麵再說,先保命要緊。李成棟帶著親兵就往西門跑,主將一跑,剩下的漢兵可想而知,一個個腳底抹油,立刻開溜。不知道是誰打開了西門,士兵們從城門洞蜂擁而出,幾千人人擠人、人推人,有的人摔倒在地,立刻就有無數大腳從他身上踏過去,將其變成肉餅。
就連李成棟,也是親兵們拚死護衛,砍翻了不少自家將士,這才逃出生天。一口氣跑出西邊二十裡,李成棟一清點,跟著他跑回來的就剩下一千多人,其他人要不就是被乾掉了,要不就是跑散了,總之數千人馬就剩下這麼點了,他不禁悲從中來,這可都是自己的家底,要是打光了,在八旗軍麵前說話可就沒底氣了。
“哈哈哈,好!你小子乾得漂亮!”城內,這支興華軍的主將入城,看到跪了一地的俘虜,拍了拍三連長的肩膀讚揚道。三連長連忙道:“旅座,不是我的功勞,功勞是我手下一個叫二虎的士兵的,要不是他舍身炸城門,哪裡能這麼快拿下。”
“他人呢?”主將問道。
“受了重傷,現在昏迷不醒,正在醫治。”三連長低頭道。
“可惡,我命令你們,不惜一切代價,一定把人救活。”主將道。
“得令!”三連長重重抱拳回應道。
“喂!你們是哪個部分的!”正當興華軍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忽然城外一名報信兵對著這些士兵們喊道。原來,江麵上的水師看戰鬥差不多要結束了,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便放下小船,派人前來問問,這支興華軍是哪個部分的,既然是興華軍,為什麼裝備跟他們不一樣。
主將分開人群,對水師報信兵道:“跟你們營長說一聲,本將是陸濤。”
“啊?這!卑職,卑職參見旅座!”報信兵慌忙行禮道。
這支攻城的陸軍正是陸濤的情報軍。原來,當日陸濤進入廣西之後,就失去了聯係,連高衡都不知道他在什麼位置。原先,給情報軍的任務是搞敵後破壞,但是陸濤得知了金城寨的情況之後,開始秘密調動和集結兵力,將足足一個營的情報軍戰士,分批次運動到了南寧附近。情報軍出身,隱蔽行軍是他們的拿手絕活,就這麼一支軍隊,硬是在清兵眼皮子底下潛伏了下來。
陸濤早就在想如何奪回金城寨,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水師竟然出現在江麵上,並且發起了炮擊,他便知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