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放在大明其他地方,基本上沒什麼懸念,士兵們看見金子肯定是喜笑顏開,直接就笑納了。畢竟這可不是銀子,而是金子,如果按照正常價格來換算,二兩金子那可是二十兩白銀,而且現在天下戰亂不斷,這個價格還在不斷攀升,有的地方黑市甚至已經兌換出了原先兩倍的價格。
即便是按照二十兩銀子計算,也夠在場的每個騎兵分二兩銀子,按照沐王府士兵的標準,普通步兵也就是按照大明軍隊的餉銀標準進行發放,一個人一兩銀子,二兩銀子可是兩個月的軍餉了。而且華夏自古以來就是個人情社會,嘴巴說乾了都沒銀子好使,白寒鬆本以為這二兩金子遞出去,雙方應該就好溝通了。
沒想到,隊正一把將金子推回,麵色一正抱拳道:“抱歉,按興華軍軍規,收受賄賂者打二十軍棍,全軍互相監督。”
“這?”白寒鬆愣在當場,白寒楓也傻眼了,這世上還有不要銀子的兵?當兵吃糧,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如果不為軍餉,不為糧食,為什麼要去當兵?這興華軍竟然有如此的氣象?白寒鬆好像有些明白了,為什麼沙定洲在這裡會一敗塗地,如果他們碰到的是這樣的一支軍隊的話,那麼失敗是沒有懸念的。
反過來,白寒鬆心中一喜,興華軍有此等氣象,窺一斑可知全豹,這可是一等一的部隊,如果真的能跟他們合作,擊敗沙定洲不是早晚的事情?
白寒鬆正要再說,隊正開口道:“請你們鬆開韁繩,把馬匹跟我們的戰馬綁定,我們牽著你們過去。另外,把這個帶上,中途不要摘下來。”
隊正扔過去兩條黑布,白寒鬆一看就知道要蒙眼,他呼出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乾脆,直接把黑布一戴,跟著這些騎兵繼續前行。
“軍師,景昭,你們來了。”高平府城外,興華軍軍營中軍大帳內,今日是格外熱鬨,自從沙定洲被驅逐出莫朝,興華軍全麵接管莫朝並實施生產建設兵團製度之後,一個月的時間,莫朝大地已經展現了欣欣向榮的景象。加上高衡發現了洪文這個大才,他提出的建議跟後世的公社製度不謀而合,高衡立刻組織實施,先以高平府周邊地區為試點,就按照洪文的提議,十戶為小隊,五十戶為中隊,一百戶是大隊,以此類推。
今日,在接到了高衡的信件之後,成子龍和景昭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心,正好有誌願者要北上加入生產建設兵團,他們乾脆就跟這群人一起過來了。到了地方,誌願者自然被兵團的人接走,他們這一批人數不少,足足五百多人,這樣一來,先期的五千人指標估計很快就能湊齊了。
而成子龍和景昭則直接被高衡迎入大帳,自從跟沙定洲交手以來,高衡便一直領兵在外作戰,已經有些日子沒回諒山府了,自然也就沒跟他們見麵,如今,大家久彆重逢,顯得格外高興。
剛一落座,景昭就道:“大帥,這正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這怎麼莫名其妙就多出個兵團布政司,我怎麼就變成布政使了。”
高衡哈哈大笑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怎麼,這麼大的官職彆人想要我還不給呢,這就便宜你小子了。”
景昭愁眉苦臉道:“後勤的事情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再加上這個事情,這可是五十萬人口啊,不是玩笑話。”
高衡道:“所以我給你找了個得力幫手,我來引薦一下。”
高衡說完,一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正是洪文,原先他還是個書生,不說是白麵書生吧,最起碼能看出來是讀書人,但是被高衡任命為兵團讚畫之後,這些天洪文每次都親臨現場,幾乎是一直在外麵轉悠,指導工作,安南的陽光毒辣,天天這麼曬,露在外麵的皮膚已經跟黑炭一樣了。
“這位就是本帥說的洪先生。”高衡指了指洪文道。
二人立刻上前見禮,成子龍道:“原來是洪先生當麵,久聞大名,大帥在信中可是把洪先生給誇上天了,我看了洪先生的方案,堪稱是神來之筆,如此一來,我們能在最短時間內最大程度整合莫朝的人力和資源為我所用。”
洪文見成子龍上前,雖然他沒跟成子龍見過麵,但是聽高衡說今天軍師要來,想來也知道當麵之人肯定就是成子龍了,洪文立刻躬身道:“學生洪文,拜見軍師。”
成子龍立刻托了他一把道:“不必多禮。”
文人見文人,自然是相談甚歡,高衡提議道:“在這裡空口無憑,反正吃飯時間還早,不如我們一起去實地看看,就在這大營周圍就有好幾個大隊,我們可以去實地調查。”
景昭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被任命為布政使,如果連自己管轄的地方都沒看過,豈不是太失敗了。”
“哈哈哈哈。”眾人哈哈大笑,範玉在前引路,一行人除了軍營,就前往周邊的某個大隊。
說是大隊,其實就是個村子,一共一百戶,四百多人,這些人來自高平附近的好幾個莊子,他們被打亂重新分組,然後編成了這個大隊。因為原先的村子都毀於沙定洲之手,村民也是死傷慘重,所以這些民眾雖然素味平生,可非常時刻,也隻能抱團取暖,所以大隊內部的氛圍還是比較和諧的。
今日,大家都在地裡勞作,在原有耕地的基礎上,一方麵墾荒,擴大耕地麵積,另一方麵將被軍隊破壞的土地重新翻一遍,並且施肥,改善土地環境,便於種植農作物。
高衡他們一行人悄悄來到田埂上,隻見地裡,青年男女和有力氣的老人在勞作,上了年紀的婦女和行動不便的老人則在村子裡做飯,孩子們閒來無事,自然就成為了送飯的主力軍,不僅如此,為了儘可能改善夥食,孩子們還成群結隊在田裡抓青蛙,抓地鼠,去小溪捕魚,總之能多一些肉食也是好的。
洪文指著一戶人家道:“諸位請看,這個大隊是前幾天在下來蹲點過的,我手指的這戶人家姓李,有口五人,夫婦一對,孩童男女各一個,再加上一個老人。他們家的男子很能乾,四旬的年紀,他可是種田能手,一個人能伺候十畝地,看見他旁邊那個半大小子了嗎,那是他小兒子,十二歲,父子二人加上大女兒,能照看不下二十五畝,如果努努力,三十畝不是問題,這裡的氣候條件沒有諒山府好,但是比大明內地好,畝產五石板上釘釘,這麼看,老李家一年少說一百五十石糧食,我估算,在二百石上下。”
“謔!了不起。”成子龍豎起大拇指道。他可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呆子,對於下地乾活他還是能算得清楚的。一家五口,有老有少,能伺候三十畝地,一年產出二百石糧食,這可不得了啊。
洪文道:“他一家口糧一個月四石足以,一年最多五十石,在不受災的正常情況下,他們一年能多出一百五十石糧食給兵團,但是在下提出工分製,以一個人三畝地為基礎線,超過部分一畝地一個工分,比如老李家,五個人十五畝基礎線,他們種三十畝地,就能拿十五個工分,一個工分二石糧食,十五個工分,一年,兵團補貼他三十石。也就是說,他留下口糧之後,隻需交一百二十石給兵團,如果他能想辦法搞定更多的耕地,那兵團就繼續補貼。”
景昭是做生意的,對數字、錢都很敏感,他不禁讚道:“這個辦法好啊,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充分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啊。”
洪文道:“看見地裡那個紅旗了嗎?”
景昭打起手簾,看了看,地裡還真插著一麵紅旗,上麵還有白色的字,他仔細一瞧,念道:“種地能手。”
洪文道:“這叫流動紅旗,除了工分之外,我還要激發大家的好勝心,給大家榮譽,你種得多,那就是大隊的種田能手,這一麵紅旗,值五兩銀子,我計劃每半年評選一次,就比如老李,他要是有本事,就把這旗子一直留在自家地裡,我每年給他發十兩銀子,當著全兵團的麵,發獎狀和賞銀!”
幾人在田埂上指指點點,自然是被眾人看見了,因為離老李家的地比較近,所以老李拎著鋤頭就跟兒子過來看看怎麼回事。正好就看見了洪文,也聽見了他說的話。
洪文對老李招招手,老李立刻跑了過來,“參見洪大人。”老李說道。
高衡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李是個樸實的莊稼漢子,漢話說得不錯,估計有華夏血統,不過常年在安南生活,長相上跟華夏人還是有些區彆。
洪文笑著指了指紅旗道:“老李,你目前種得最多,這個旗子給你,你有沒有信心今年把它留住。”
老李搓了搓手,用莊稼人樸實的表情,拍著胸脯回答道:“洪大人,您瞧好,今年我李大壯要是不能把這麵旗幟留住,我以後李字倒著寫。”
“哈哈哈。”洪文哈哈大笑,指著漢子道:“你啊,一個字都不認識,你哪會寫自己名字。”
“哈哈哈哈。”眾人聽見皆是大笑起來,老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這個大隊的田地上,數百人正在辛勤勞作,不僅如此,還有生產建設兵團的人在進行管理和記錄工分,他們並不是坐在那裡,而是跟大家一起種地送水做飯,有的會醫術的人,還能給大家看病,照顧牲畜,總之兵團士兵和民眾們融為一體。
高衡望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情不自禁地點頭,好啊,這片大地上終於爆發出了勃勃生機,隻要一年的時間,他們就會迎來大豐收,興華軍的實力將再次大幅度邁上一個台階。幾年前,他隻帶著二十個人進入安南,幾年後,已經發展成一個快擁有百萬人口的大集團,這其中的艱辛,隻有高衡知道。但不管怎麼說,事情一直在向好的一麵發展。
土地、人口就代表著生命力,就代表著希望。
“報!大帥,我們的巡邏隊發現了自稱沐王府的人,現已經帶入軍營,他們求見大帥。”眾人正在考察調研,忽然一個報信兵火急火燎趕了過來,話剛說完,高衡等人便露出了一臉驚訝的神色。
“沐王府?”高衡有些吃驚道。
半個時辰後,大營門口,眾人聽聞這個消息,便立刻返回。高衡一路跟成子龍探討著什麼,“軍師,你認為可信度有多少?”
成子龍道:“估計不假,沐王府來主動接觸,說實話,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此話怎講?”高衡問道。
“很簡單,沙定洲被我們擊敗不假,但實力依然非常龐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沙定洲現在的體量對於沐王府來說就是駱駝,沐王府想要奪回昆明,何其艱難,我認為,光靠他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行。如果我是沐天波,一定會想辦法求援。”
成子龍頓了頓道:“大帥再想想,現在他們去哪裡找援兵,雲南北麵是四川,據我所知,流賊盤踞在那裡,即便四川有明軍,也是有心無力,自己地盤的事情都管不過來,哪能管到雲南。至於湖廣就更不用說了,按大帥所說,清軍將至,湖廣、兩廣都極度危險,沙定洲數萬人馬,得調集多少人去平叛?這些地方出不了這麼多人馬。思來想去,如果他得知沙定洲敗於我們之手,找我們談談聯合的事情也正常。君不見當年大唐國都被安祿山攻陷,郭子儀不也去找回鶻人借兵了。”
高衡點點頭,成子龍道:“不管怎麼樣,去會會,反正我們要介入雲南,這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