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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提前布局,升龍府聯絡點的掌櫃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基本上已經將囚禁黎皇的鄭氏府邸門前巡邏隊的換班規律給摸清楚了。安南地方有一點比較好,因為自古以來就是華夏領土,所以安南和高麗一樣,動不動就以小中華自居,帶來的好處就是,安南的建築模式跟華夏基本上一樣,就像是高麗的景福宮一樣,說白了就是個華夏的王府,設計圖都是找大明朝要的。
安南這邊也差不多,原先鄭主是黎朝的大臣,所以他的府邸跟明朝大臣的府邸差不多,規製上還要小很多。
其實對將黎皇軟禁在自己府邸這件事情,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廷之中,都有許多反對的聲音,這簡直是悖逆人倫,一點做臣子的樣子都沒有了。哪有把皇帝趕出皇宮,自己住進去,然後把皇帝安置在自己家的道理,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隻不過懾於鄭主的威嚴,人們是敢怒不敢言,不過平日裡還是有一些大臣去探望黎皇,這一點鄭主不敢阻止,儘管對這些大臣,特彆是老臣的行為很不爽,他也不能明著砍了這些大臣,隻能捏著鼻子認了,事情不能做得太過分,至少現在不能奪走黎皇的性命,他還需要這個傀儡皇帝來鞏固自己政權的法理。隻不過這些大臣進出的時候都會被嚴格搜身,以防帶出或者帶入什麼東西,比如衣帶詔之類的。
這個情況被掌櫃準確掌握了,既然有一些黎朝的骨乾老臣能探望黎皇,就說明黎皇的位置肯定位於鄭氏府邸的正堂之中,否則如果在鄭氏府邸之中的待遇都很差的話,那些老臣應該早就跳起來反對了。
那麼參照一下華夏正常的官員三進府邸,黎皇晚上睡覺一定就在後院的主臥之中。當然,府上不僅僅是黎皇本人,不少皇室成員都在此生活,鄭主基本上是將皇族給全部軟禁了。
幾人摸到了府邸圍牆側麵,正門和後門都有不少士兵把守,側麵僅有巡邏人員,大概每一刻鐘交換移動一次,留給他們的時間僅有兩隻巡邏隊反向交替互相背對著對方的間隙,掌櫃大致測算,最多六十息,並且前三十息因為兩隻巡邏隊相互還沒走遠,所以貿然出去會有被發現的風險。
陸濤的目光緊盯著巡邏隊的動向,出發前,高衡特意將自己的懷表送給了陸濤,方便陸濤進行計時,陸濤掏出懷表,心中默念著時間。
哢嚓哢嚓,升龍府的夜晚異常安靜,自從多次被興華軍擊敗之後,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鄭主乾脆實施了嚴格的宵禁,晚上不允許行人上街,現在又是淩晨,更加的安靜。陸濤他們隻能聽見巡邏隊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幾人都是身著黑衣,用黑布蒙麵。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很誇張的裝束,實際上,在古代,黑色的夜行衣非常有效,現在的城市因為各種路燈電燈的光汙染,所以夜晚也不是特彆黑,但是古代,光源無非就是蠟燭油燈之類的,在以前農村待過的人應該都知道,一旦停電,一個蠟燭所產生的光源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伸手不見五指並不是誇張說法,事實就是這樣。
兩隻打著火把的巡邏隊擦身而過,漸行漸遠,陸濤的瞳孔猛然一縮,就是現在!
他一揮手,三人如同靈巧的黑貓一般從小巷子裡竄了出去,他們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三人一口氣竄到圍牆下,陸濤心中默默數數,一個士兵蹲下身去,高衡踩著他的肩膀,雙手搭上圍牆頂端,嗖的一下翻上牆頭,另一人也是如法炮製,來到陸濤身邊,剩下一人立刻返回,隱藏在黑暗之中。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就在陸濤和一名手下跳下圍牆的一瞬間,兩隻巡邏隊同時轉身,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陸濤估計了一下,他們翻牆的位置處於中段,那麼現在的這個院子應該就是正堂所在地,穿過正堂就是就寢的院落。
兩人動作很迅速,這個時間段,人們都犯困,正堂內部守夜的仆人都在打盹,包括正堂大門處的兩個士兵也坐在地上抱著兵器休息。因為有大臣探視的緣故,所以陸濤篤定,正堂後麵就寢的院落當中絕對不可能有士兵站崗,否則這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行為,等於把刀明目張膽架在了黎皇的脖子上,鄭主沒這麼蠢,這種事情應該乾不出來,所以隻要穿過正堂,應該就不會遇到士兵了。
陸濤深吸一口氣,給了身邊戰士一個眼色,兩人翻上了房頂,他們在屋頂上靈活奔馳,沿著屋頂的脊線行動,這樣會最大程度降低聲響,他們輕巧地踩著瓦片越過了所有人的頭頂,來到了後院。兩人都沒穿鞋,光著腳行動,即便是有人聽見了瓦片的響動,也不一定會引起懷疑,因為老鼠或者野貓都有可能造成這種聲音。
進到後院,陸濤一眼就看見了後院正中最大的房屋,兩邊也有不少廂房,黎皇應該是不可能誰在廂房中的。陸濤來到正房房頂,悄悄掀開了瓦片,掏出懷中的火折子,伸手將火折子伸入了房間,眯著眼睛大致掃了一眼,他看到了床上隱約有一團黑影,應該就是黎皇了。陸濤迅速將火折子再次收入懷中。
彼時的黎真宗其實還是個少年,黎朝的大環境很惡劣,鄭主攪亂朝綱,黎神宗被廢,皇位便到了黎真宗的頭上,鄭主覺得這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應該是很好控製的,大臣們也是敢怒不敢言,隻能聽之任之。
陸濤將瓦片一片片掀開,小心翼翼放在一邊,從大門直接推門而入估計不太現實,一方麵容易被發現,另一方麵大門裡麵有門栓,若是黎皇反鎖了大門,他還要想辦法撬開門栓,時間不多,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從房頂進入。
掀開幾個瓦片之後,陸濤目測了一下,容納他通過肯定是沒問題了,所以陸濤直接閃身跳了下去,常年在錦衣衛訓練,陸濤的彈跳力極好,自認為跳下去應該不會發出一點聲音,可是讓陸濤驚訝的一幕出現了,他發現床上的黑影徑直坐了起來,並且有安南話問道“是誰?”
陸濤的頭皮都要炸開,這是什麼情況,他應該沒有發出聲響,怎麼就將此人給驚動了。
實際上真不能怪陸濤,隻能說黎真宗的睡眠質量極差,也不難理解,就算是把任何一個人放在黎真宗身處的環境下,估計晚上都會輾轉反側睡不著吧,鬱悶得都要吐血了,哪有心思睡覺。
剛才陸濤掏出火折子的時候,黎真宗就已經看見房頂有光點一閃而過,但是他還沒回過神來,總覺得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因為那光點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但是當陸濤跳下來的時候,黎真宗即便是再傻,也知道是有人進了自己的房間。
陸濤急中生智,低聲道“我們是興華軍!”
“什麼?”床上人明顯是愣住了,隨即好像是反應了過來,用漢話道“你是興華軍?興華軍怎麼會來到升龍府?”跟周邊國家的高層一樣,不管是高麗、安南還是滿清,高層都會說漢話,黎真宗是皇帝,自小接受漢學教育不奇怪。
陸濤連忙反問道“你是黎皇嗎?”
“朕是皇帝。”黎真宗答道。跟高麗不一樣,高麗是藩屬國,安南是朝貢國,所以高麗稱王,而安南自封為皇帝。加上黎朝建立的時候就是以反抗明朝為口號的,所以他們的皇帝並不是明朝敕封的,隻不過因為明朝強大,黎朝必須妥協,這才有了朝貢體係。
陸濤道“是就說明我們找對人了,說來話長,我們是來營救你出去的,你若想複國,現在就要跟我們走,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朕如何能相信你?朕連你是誰都不知道。”黎真宗說道。畢竟是皇帝,雖然年少,但是尚且比較鎮靜,並沒有慌亂。
“陛下。”陸濤正要回話,屋頂上另一人也跳了下來,開口就用安南話對黎皇喊了一聲。
黎皇一愣,那人在黑暗中道“陛下,小人叫黎翔,陛下也許沒聽過,但是當日師傅遠智大師將寶藏交給了這位將軍然後就自殺了,臨死前將我這個收養的孤兒托付給了這位興華軍將軍,現在,請陛下跟我們走,我們救陛下出去。”
不錯,跟著陸濤來的這人,正是當日老僧人托付給陸濤的黎翔。
黎皇聽到了遠智大師身死的消息,立刻紅了眼眶,“遠智大師他,是朕害了他,是朕害了他啊。”
陸濤道“黎皇,現在沒時間悲傷了,他們都是為你而死,既然你有意跟興華軍聯合,現在我們想辦法救你出去,請你務必聽我們安排。”
黎皇收起眼淚道“可是這些皇族怎麼辦?”
陸濤道“我們隻能救一個人,你必須下決心了,為了複國大業!如果你不相信我們,你將會錯失最後的機會。”
“朕跟你們走。”黎皇艱難道。他明白,他一走,這些皇族肯定要遭殃,可是為了大業,這是必要的犧牲,即便他僅僅是一個少年,但是複國大業此刻已經占據了他的頭腦。
三人打開大門,黎皇找了件衣服披上,跟著陸濤原路返回,但是陸濤和黎翔可以走房頂,黎皇可不行。兩人帶著黎皇進入正堂,沒想到正好遇見了仆人一個仆人起夜,仆人看見兩個黑衣人帶著黎皇出現在正堂,大吃一驚。黎皇正要叫他彆出聲,沒想到陸濤的動作更快,一個箭步衝上去,反手拔出懷中匕首,隻聽噗嗤一聲,便劃破那人的喉嚨,隨即將他的衣領往上一提,封住咽喉,這是錦衣衛慣用的暗殺手段,這樣血就會流進衣服裡,短時間內掩蓋血跡和血腥味。
“陛下快走。”黎翔催促道。
黎皇被眼前的殺戮震懾了,沒想到此人出手如此果斷。
幾人踏過屍體,來到正堂的院子內,黎翔蹲下,將陸濤送上牆頭,陸濤趴在牆頭,看著外麵的動靜,他在等待兩隻巡邏隊再次交錯的時候。
猛然,陸濤發出了一聲貓叫,巷子中埋伏的同伴立刻閃身而出,還是一樣的步驟來到了圍牆下,牆內的黎翔立刻對黎皇道“陛下,踩著小人肩膀,快,沒時間了。”
黎皇聽命行事,因為才十六歲,身體還比較輕,他一踏上黎翔肩膀,黎翔便立刻起身,陸濤在上麵拉了一把,將他拉上了圍牆,隨即遞下去,給了下麵接應的人。接應的人帶著黎皇跑到了黑暗處隱藏,陸濤和黎翔埋伏在牆頭,等下一次換班的時候兩人立刻脫身。
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僅僅用了兩刻鐘的時間。
幾人走小路,避開街麵的巡查哨,來到了木工店內,掌櫃立即將安排好的糞車推了出來,黎翔對黎皇道“要委屈陛下了,必須躲藏在糞車之中。”
黎皇猶豫一下道“為了複國,這算什麼。”便脫光了衣服,跳進了掌櫃準備好的糞車當中,黎翔道“若是有人巡查,必須捏住口鼻,隱蔽到糞水之中。”
黎皇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朕明白了。”
旋即,陸濤和幾人同樣進入另外的糞車之中,運送夜香的都是城門守衛的熟麵孔,所以陸濤他們不能混入隊伍中,以防引起懷疑,隻有隱藏在糞水中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果然,城門守衛隻打開蓋子看了一眼便立刻合上了蓋子,因為味道實在是太惡心了。隊長揮揮手,示意他們快速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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