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軍官之所以敢不聽鄭森的將令,主要還是因為鄭芝龍在後麵給他們撐腰,畢竟是總兵大人的心腹,即便是少帥,也應該收斂一些才是,誰知道千總竟然被鄭森一刀砍了,剩下的軍官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少帥砍了大帥的心腹,大帥最多是關禁閉責罰一下,可自己等人若是不聽少帥的,現在就會被一刀砍了,他們還沒膽子大到敢拔刀對著鄭森,那不僅是自己性命的問題,全家的性命都保不住。
實際上這就是鄭芝龍給他們出的一個難題,鄭森再怎麼說也是鄭芝龍的兒子,鄭森做錯了沒什麼,他們這些下人若是做錯了,肯定是死路一條。
鄭芝龍起源於倭國,所以軍中自上而下總是隱約帶著一股倭兵的習氣,特彆是跟隨他的老班底,等級製度極其森嚴,有點像武士道,主人要武士們前進,哪怕前麵就是懸崖,武士們也會一個接一個跳下去。
鄭森發狠,軍官們被震懾住了。鄭森又道:“你們放心,隻要你們聽我的命令,回去之後,我定然保你們性命,我對天發誓,即便是父親,也不能對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下死手,你們信不信我!”
幾個軍官麵麵相覷,隨即一同抱拳道:“願聽少帥調遣。”
鄭森點點頭道:“那好,看見那邊的興華軍了吧,跟他們一樣的布置,在沿岸接應民眾,至於興華軍的問題,也由我來解決,不用你們跟父親解釋。”
聽見鄭森這麼說,眾人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最怕的就是鄭森登城跟清軍血拚,若是有個意外,他們真的是滿門抄斬了。現在鄭森願意在江邊接應民眾,這倒是沒太大問題,清兵再厲害,也不能插上翅膀在江麵上飛翔,真要是苗頭不對,幾個人把鄭森架著往船上一扔,至少性命無憂了。
鄭森和高衡的兩路人馬在碼頭布置,他們也不需要史可法從城內提供給養,史可法倒是想給,高衡卻拒絕了,他們的人數不多,況且船上也有糧食和物資,至少堅持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
鄭森再次來到高衡軍中,興華軍的將士們對其都是怒目而視,城外一戰,福建水師跑路的行為,讓興華軍頗為不恥,他們羞於跟這樣的人為伍。鄭森一路走來,迎著這種目光,臉上都是火辣辣的,但他還是硬著頭皮,來到了高衡麵前。
高衡倒是對鄭森沒太大意見,現在的鄭森還不算完全成熟,還不是後麵的國姓爺,再說,發生的這些事情也不是鄭森的本意,都是鄭芝龍鼓搗出來的,高衡拱拱手道:“不知鄭將軍前來,所謂何事”
鄭森有些尷尬,但還是拱手道:“高將軍,這件事情是我們福建水師不對,你放心,回去之後我肯定給你一個交代。所以,請你接受我誠摯的歉意。”
高衡擺擺手道:“這些就不談了,都不是你的本意,我不是那種沒有氣量的人,福建水師的事情不是你做的主,這些我都知道,所以鄭將軍你不用道歉。”
鄭森抿了抿嘴唇,這更讓他感到羞愧,自己老子竟然背地裡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回去之後,父子兩人免不了大吵一架。
鄭森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跟高將軍商議。”
高衡道:“請講。”
鄭森道:“本將麾下那個不聽話的千總,已經伏誅。剩下的將領都願意效忠本將,兩家兵少,若是再分開作戰,恐怕會有閃失,我的意思是,不如合兵一處,共同接應民眾可好”
高衡盯著鄭森看了看,將其盯得渾身不自在,高衡能理解,鄭森一方麵是從軍事角度考慮,畢竟合兵一處肯定要比分散作戰的好,另外一方麵恐怕是他怕自己有個什麼閃失,鄭森良心上過不去,畢竟自己是福建水師的客人,客人在主家出了事情,主人的臉往哪裡擱。
高衡點點頭道:“可以,兩家合兵一處,船隻也集中到一起,可以提供更好的火力掩護,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鄭森道:“高將軍但講無妨。”
高衡道:“碼頭陣地如何布置由我說了算,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工事設施,還有包括排兵布陣和武器的使用等等,這一點你能接受嗎要知道,清軍不同於興華軍以往遇到過的軍隊,你們福建水師也沒有跟他們當麵鑼對麵鼓地交戰過,這是個可怕的對手,我們必須重視起來。”
鄭森猶豫了一下,隨即抱拳道:“那好,我答應,就請高將軍做主將,我做你的副手。”
高衡道:“可以,既然如此,現在就請鄭將軍立刻帶兵,在這裡挖掘壕溝,長度一裡半,將碼頭呈半圓形包圍起來,寬兩步,至少可以讓兩名士兵並排交錯,深度要到胸口。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設置幾個木板橋,跨越戰壕,方便人群通過。”
高衡拿出一幅剛剛畫好的碼頭地形草圖,在上麵一邊比畫一邊對鄭森講解安排。
“戰壕的前端要撒上鐵蒺藜,我在你的船上看到過,這應該是你們的標準裝備。”高衡道。
確實,水師裝備鐵蒺藜的不多見,鐵蒺藜這種防禦性武器,一般都是在守城作戰中使用的。之所以福建水師大量裝備,還是跟鄭芝龍的出身分不開關係。
彼時的倭國水師跟大明水師多有不同,大明以火炮見長,倭國卻是以火槍見長,所以兩國水戰模式不一樣,大明就是開炮轟擊,而倭國水師往往是抵近之後,排槍齊射,殺傷甲板上的敵人,然後進行接舷戰,倭國那邊叫跳幫戰。
直接用繩索將對方的船隻拉過來,跟自己的船並在一起,然後武士們拔刀,跳過船舷,到對方的甲板上進行白刃戰。所以倭兵普遍攜帶鐵蒺藜,就是為了防止跳幫戰,在甲板邊緣布置鐵蒺藜,對方即使跳過來,也會被紮穿腳掌。
鄭森點點頭,鐵蒺藜他們有的是。高衡又道:“在戰壕的前方,我們應該設立四道防線,鐵蒺藜隻是其中一道,在鐵蒺藜的後麵,戰壕的前麵,還應該設立一道拒馬防線,阻滯敵軍騎兵的衝擊。”
高衡在地圖上又畫上了一條線,這就是鐵蒺藜防線,在這道防線的前麵,還應該設置陷馬坑,這你們應該都懂,就按照正常的陷馬坑設置,密度大一些,把整個戰壕前端都保護起來。
鄭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這對他們來說倒不是難事,陷馬坑的設置非常便捷簡單。事實上,受到後世各種神劇的影響,後世的人根本就搞不清楚以前的陷馬坑究竟是怎麼回事,後世的神劇往往就是挖一個大坑,然後騎兵連人帶馬掉進去。
實際上,真正的陷馬坑根本不是這樣,一個士兵一天之內就能設置好大一片陣地,真正的陷馬坑,大致就是一個馬蹄的大小,深度約莫一尺多,裡麵放上鐵蒺藜或者鐵釘。
眾所周知,戰馬在告訴奔馳的過程中,實際上腿部是非常脆弱的,一旦馬蹄踩到坑中,被鐵釘刺穿,戰馬吃痛不說,在慣性的巨大作用下,馬腿頃刻間就會折斷,馬上騎士的下場可想而知,所以這種陷馬坑非常實用,除非是遭遇戰、運動戰或者戰場廣大,騎兵突擊點很多的情況,但凡是小規模陣地戰,防守一方往往會大量設置陷馬坑阻擊敵軍。
揚州碼頭這地方麵積不大,敵軍要想占領碼頭,勢必要出動兵力攻擊,守軍隻要能守好這一畝三分地即可。他們也不用擔心清兵不來,因為碼頭是揚州城最後的退路,如果想四麵圍困揚州,碼頭是必爭之地。
“那第四道防線呢”鄭森問道。
“第四道防線就不用鄭將軍操心了,交給我們興華軍獨立完成,保準讓建虜吃不了兜著走。”高衡神秘一笑道。
到目前為止,八旗騎兵還沒見識過興華軍火器的真正威力呢,隨船的裝備之中,可是有高衡壓箱底的東西,製造總局的製式定向炸藥包,這可比當年高衡自己手搓的質量高多了,彈丸的分布均勻,殺傷麵寬,殺傷力強。
高衡沒有過多解釋,有些東西可以和鄭森分享,但有些東西不行。他轉而問道:“福建水師可以上岸作戰的兵力最終有多少”
鄭森道:“因為部分是炮手,需要回到艦上操炮的緣故,我軍能出動上陸作戰的有一千人,其中包含了騎兵一百人,長槍兵四百,火銃弓箭兵兩百和刀牌手三百。”
高衡點點頭,“那好,我們一共是一千四百人,我做如下部署,戰壕內以我軍兩百火銃手為主,福建水師需要調集兩百火銃弓兵及四百長槍手為輔,以防敵軍攻入戰壕。我軍兩百騎兵與福建一百騎兵合兵一處,作為機動兵力,隨時準備反衝鋒或者接應民眾,或者承擔其他任務。”
高衡指了指圖上幾個防線的入口處道:“這三處是我們預留接應民眾的通道,三百刀牌手分作三隊,分彆把守這三處,一定要保證通道的暢通。艦船在江麵上提供最大限度的火力掩護,我軍雖然兵力處於絕對劣勢,但是也不完全是壞處,我們所需要防守的陣地也不大,兵力集中,火力集中,敵軍兵馬再多,也無法全部展開,隻能梯次衝鋒,我就是要讓他們把這一仗變成添油戰術。”
高衡回頭看了看興華軍的兩艘戰艦,雖然是中型艦,但是依然配置了每船十二門重炮,同時還攜帶了幾門沒良心炮在船上,可以搬下來使用。鄭森的數艘鳥船上,也有不少大將軍炮,雖然跟興華軍的重炮比起來威力差了許多,但是覆蓋整個碼頭陣地沒問題。兩軍加起來一百多門重炮,足夠八旗喝一壺了。
高衡想了想,追加了一句道:“你們的船上有震天雷吧。”
鄭森道:“自然是有的。”
“那好,我們也攜帶了一些,雖然不多,幾百顆還是有的,把這些震天雷集中到戰壕之中,每個士兵人手發一個,敵軍近了,就把震天雷扔出去,能炸死一個是一個。”
福建水師的震天雷自然是明軍製式裝備,個頭大,威力一般般,還重,就算是扔,也扔不遠,十幾步就頂天了,高衡這邊的震天雷質量也不行,都是繳獲安南軍的震天雷,跟明軍的家夥差不多。
當然,興華製造局已經在加緊研製最新型的震天雷,體積小威力大,加裝木柄,方便投擲。實際上高衡的設想就是後世的手榴彈,當年抗戰時期,八路軍都能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於大後方手搓手榴彈,號稱邊區造。那麼以興華軍如今的條件,也能做,並且震天雷的工藝不複雜,一旦量產,就是四個字,量大管夠。
火銃火炮不說立馬能全軍換裝,但是人手幾個震天雷沒什麼問題。高衡以前高中上學的時候軍訓,就聽教官說過,國家上世紀生產的手榴彈多到用不完,人手都能分一個。目前看來,興華軍做到這一點,也不是什麼難事。
高衡布置完畢,鄭森立即回去安排,兩軍按照高衡的戰前布置進行作業。碼頭內外充斥了忙碌的身影,不僅如此,碼頭的建築物也被拆卸,拆下來的磚塊木料全部用於陣地的修建。
城頭的守軍看見碼頭那邊福建水師忙碌的樣子,都有些疑惑不解,作為這時候的士兵,他們根本不能理解近代化作戰的威力,看見碼頭那邊的動靜,他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連史可法也看不太明白,作為文官,史可法對軍事基本上是一竅不通,他覺得,自己憑借揚州堅城固守,尚無絕對把握,難道福建水師把碼頭敲敲打打,改造一下,就能抵抗八旗軍的騎海衝鋒了這不太可能。關鍵時候,他看鄭森還是撤吧,免得出現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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