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一角。
與陸悠那邊聊得火熱朝天的氛圍不同,唐婉這邊格外安靜。
一個麵帶微笑,目光不停在對方身上遊移,另一個則擺出乖巧的模樣,一聲不吭的任由對方打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婉起先還算平穩的心境逐漸泛起漣漪,心臟的搏動頻率與幅度也逐漸上漲,腦海中各種不好的想法紛至遝來。
【奶奶一直看著我,是不是對我不滿意啊?】
【是嫌棄我長得不好看嗎?】
【她要是讓我和陸悠分手該怎麼辦啊!】
就在唐婉即將蚌埠住時,奶奶的一句話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擔憂。
“真是個漂亮的女娃,來當我們家的孫媳婦最合適不過了!”
唐婉臉頰微微發燙,雙手緊緊揪住裙邊,羞怯的回道:“謝謝奶奶誇獎。”
奶奶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一臉驚訝的說道:“哎喲~還會臉紅呢!”
“奶奶!”
唐婉窘迫得都快抬不起頭了,羞憤的說道:“您就彆笑話我了!”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奶奶知曉過猶不及這個道理,隨即就轉移了話題。
“我聽大寶說,你們是同班同學,還一起去參加了那什麼數學的國家級比賽,都拿到了首都大學的保送資格。是不是真的呀?”
唐婉點點頭,回道:“嗯,是真的。”
“厲害呀!”
奶奶身子微微前傾,布滿皺紋的手搭在唐婉光滑的手背上,毫不吝嗇的誇讚道:“彆的女生對數學都是避之如蛇蠍,你非但不怕,還敢於挑戰高難度的競賽,甚至獲得了優異的成績,真的很厲害!”
奶奶這一頓誇,差點讓唐婉迷失了自我,就好像北方人來到月省,沉迷在一聲聲靚仔中。
不過唐婉還非常清楚,何為自知之明,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奶奶,您誇過頭了。我能保送,多虧了陸悠還有學校老師的幫忙,沒有他們,我現在還在教室裡上周末自習呢!至於我怕不怕數學……”
唐婉躊躇片刻,如實說道:“說實話,我是怕的,很怕那種。從決定參加奧數,到國決差不多六個月左右,基本每天都要做一張難度很高很高的試卷。
特彆是是剛入門的時候,聽又聽不懂,學也學不進去,特彆的折磨人。好在陸悠有耐心,不僅沒有嫌棄我,還儘心儘力給我輔導,他才是我保送的關鍵。”
奶奶臉上的笑容愈發慈祥,畢竟誰不喜歡聽彆人誇自己的孫子,還是從同齡女生的口中。
“大寶平時對你好不好?會不會欺負伱啊?有的話跟奶奶,奶奶幫你教訓他。”
“沒有,沒有!他對我好好的!”
唐婉連連擺手,說道:“他超級懂得體貼照顧人,每天接我上下學,有空就做我喜歡的菜給我吃。奶奶,你看。”
唐婉從自己柔軟的手臂上揪出一團軟乎乎的肉肉,說道:“這都是他給我養出來。自從吃了他做的飯菜,我都胖了快五六斤了!”
陸悠的手藝,奶奶自然是清楚的。這兩年的年夜飯,陸悠都有參與,不說比家裡請的專業廚師做得好吃,但也相差無幾。
“那就好!我最怕你們小年輕談戀愛,隻有口頭上的甜言蜜語,卻沒有實際上的行為付出。”
“誒,奶奶,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唐婉稍微側過身子,明亮水潤的眸子裡寫滿了深深的好奇。
“你說。”
“您為什麼要叫陸悠大寶啊?這個稱謂是有什麼來由嗎?”
“哦,你說這個呀!”
奶奶笑著解釋道:“他小時候說話還不利索,見到什麼都是‘寶寶寶’的叫,再加上他又是他們家的老大,乾脆就叫他大寶了。”
“嘻嘻!我喜歡大寶這個名稱!”
……
接下來,兩個隔代人以陸悠小時候的糗事為話頭,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愉悅交流。
直到陸靜姝撒嬌把奶奶喊走,她們才結束對話。
“不好意思啊,婉婉。小姝叫我了,我得過去看看。”奶奶歉意的說道。
唐婉不在意的回道:“沒事,您先忙,我們有空繼續聊。”
“行,我走了。你要是想找大寶,你可以去外邊的涼亭看看,估計他在和太爺爺聊天。”
說完,奶奶起身擠進旁邊其樂融融的人堆裡,陸靜姝立馬離開爺爺的懷抱,坐到奶奶的大腿上。
“奶奶!爺爺欺負我!”
“小姝乖!我們不跟這個糟老頭一般見識!”
唐婉滿眼羨慕望著溫馨和諧的一大家子。正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唐婉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很早之前就去世,連唐璟都沒見過他們,更彆說唐婉。
她完全體會不到“隔代親”是什麼感覺,可陸家三代人互動的場麵,依舊觸動了唐婉敏感的內心。
“要是我爺爺奶奶還在,大伯、二伯他們應該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有人認為,家裡有老人,負擔會大很多。但對於一個大家庭來說,老人是關係聯結的中心點,少了他們,這個大家庭也差不多分崩離析了。
唐婉觀察了好半會,才想起自己還有個男朋友,於是收回視線,根據奶奶提供的信息,跨過客廳與花園的推拉門走到外邊。
說是一個花園,其實更像是把市區公園搬到了自個家裡。
前邊是一個大大的池塘,裡麵栽滿了翠綠茂密的荷葉。池塘周圍是一圈連廊,每隔十來米都會有個小涼亭。
“唉,有錢人家的大豪斯,真離譜!”
唐婉小小感慨一句,接著四下張望,在右手邊一個大了半圈的大涼亭裡發現了陸悠的身影,他的對麵還有一個半躺著的老人和站立的中年婦女,他們似乎在說著什麼。
“那個,就是太爺爺了吧?”
唐婉左右打量自己的著裝,然後把頭發大致整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再換上禮貌端莊的笑容,邁開腳步,不緊不慢的走過去。
正和太爺爺聊舊時代故事的陸悠,在唐婉距離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就感應到了自家女朋友靠近的氣息。
陸悠轉頭看向唐婉,柔聲問道:“和奶奶聊完了嗎?”
“你怎麼知道是我過來了?”唐婉走到陸悠身邊,詫異的問道。
“嗬~”
陸悠輕笑一聲,握住唐婉柔若無骨的小手,說道:“在一起一年多了,還聽不出女朋友的腳步聲,我就可以埋了。”
太爺爺的視線落在唐婉身上,第一感覺就六個字,漂亮、明媚、乾淨,與他初次見到沈餘音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差彆在於,沈餘音會更為活潑,身上多了一種貴氣,而唐婉則是溫和安寧,自帶書卷氣。
她們分不出誰好誰壞,不過太爺爺能感知到,陸見言和沈餘音,陸悠和唐婉,這兩對搭配剛剛好,相似又互補。
“大寶,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不好意思,差點忘了!”
陸悠回過神,起身介紹道:“她就是我說的女朋友,唐婉。”
唐婉朝老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也借此看清了老人的麵容。與爺爺奶奶相比,眼前被稱為“太爺爺”的老人明顯歲數更大。
臉上、手臂上的老人斑與皺紋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渾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暮氣,這是爺爺奶奶身上所沒有的,仿佛一支即將燃燒殆儘的蠟燭,僅靠最後的些許石蠟支撐著微弱的火苗。
此刻,唐婉徹底明白,陸悠為何寧可采取近似脅迫的手段,也要自己跟他回老家。
“太爺爺,您好,我是大寶的女朋友,我叫唐婉,您叫我婉婉就好。”
【大寶!?】
陸悠眉頭一皺,他不喜歡這個極其弱智的稱呼,更不喜歡從唐婉口中聽到,可太爺爺還在,他不便發作,隻好留到晚上再作處理。
“你好,婉婉。”
太爺爺同樣不失禮貌的回了一句,下巴點向陸悠隔壁的座位,說道:“先坐吧,聽我說幾句話。”
“好的,太爺爺。”
唐婉貼著陸悠的肩膀,端端正正的坐下。
“我就兩個問題,你們想好了回答我,不準撒謊。”
陸悠與唐婉相視一眼,先行開口回道:“太爺爺,您儘管問,我們一定實話實說。”
太爺爺緩緩閉上眼,醞釀情緒,當他再次睜眼,眼神裡多出了長輩訓斥晚輩的嚴肅。
“第一個,你們喜歡對方嗎?”
兩人沒有半點猶豫,異口同聲的回道:“喜歡!”
唐婉更是補充多一句:“非常喜歡!”
“嗯,第二個問題,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誰先回答?”唐婉看著陸悠問道。
“我先吧。”
陸悠率先回答道:“自從和她確定關係的第二天起,我就有計劃結婚的事情,具體我不方便透露。”
唐婉緊跟著回道:“我暫時沒想過這麼長遠的事情,不過隻要他願意娶,我也願意嫁。”
太爺爺的嘴角勾起似有似無的弧度。
“我的問題問完了,你們自己去彆處玩吧。”
太爺爺重新闔上雙眼,悠閒的躺回躺椅上。
“您就問這個?沒其他問題了?”陸悠不敢置信的問道。
“沒有。”
見太爺爺閉目養神,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樣,陸悠也不多逗留,牽著唐婉起身,說道:“太爺爺,我帶唐婉去周圍逛一圈,有事叫我。”
“去吧,看到什麼喜歡的,給人家送一份。”
兩人手牽手,離開了涼亭。
待到他們走遠後,太爺爺搖晃著躺椅,喃喃自語道:“這下,我也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