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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大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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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南河上。

潺潺的流水聲夾雜在渦流與浪花裡,陽光照射下,泛著粼粼的光彩。

“這位兄台,在下徐始,你這,此話……此話不知從何說起?”

林末麵上露出動容之色,輕聲說道。看著神情很震撼。

“在下陳廣, 南明郡人。”

猛漢簡單介紹了下自己,見林末這番模樣,他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對方一副讀書人公子打扮,但發色有標新立異,看其年齡,應該處於叛逆時期, 這個階段,思維最是開明,也最容易接受新事物。

再加上對方身後侍從一看就實力非凡,他正欲謀大事,若能將其拉攏過來,或許能作臂從?

陳廣心思轉動,豪爽的麵容上卻是出現憂色,搖頭歎息:

“赤縣苦周久矣,準確說,苦的卻不單單是大周,更是那諸多宗門,世家,比如徐兄你所言的靈田再造政令,其原意自然是極好, 但推行過程,嗬嗬。”

他搖搖頭,看向前方水波粼粼的江景,

“我曾聞淮平郡一縣,當推行靈田再造計劃時, 曾以暗謀謀算一族,嫁禍對方竊取靈源,拒官府實地厘定田畝,當地人多知道其並未如此,但最終依舊將那一族逼得生生造反,

而可笑的是,正是這次造反,使得該地官府高官死了不少,嗬嗬,也算自食惡果。”

陳廣說著看向林末,“隻是不可能每一家族都像這一族那般好運,更多的則是被誣陷,被嫁禍,被殺雞儆猴,這也就罷了,關鍵是殺的是小家族,小宗門,至於大族,大宗,卻是不聞不問, 嗬嗬,這不荒唐?……”

林末沉默。

淮平, 誣陷靈源,造反……

他好像知曉對方說的這好運一族是哪一族了。不就是他們林氏嗎?

見林末沉默,陳廣這漢子接著說了不少類似的事件。

這悶頭壯漢明顯早作準備,打過腹稿,一連串話說出來,都不待結巴,更是引經據典,慣用各種排比句式,很是會勸服人。

“不妨徐兄笑話,我為何如此清楚這些,自然是用心收集過類似事件,蓋因我之家族,有一長輩曾外出重傷,所以甲類選調政令推行之時,不能接調,隨後遭敵對勢力賄賂朝廷,也是被定義為謀反,最終數百年積累,一朝化為東流水……”

“這……確實可恨,陳兄節哀。”

林末發聲,以他對朝廷部分官員的了解,這種行為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亂世用重典,嚴屙以蒙藥,看似可以接受,但這前提是沒落到自己身上。

更何況不說靈田再造,那甲類選調本意本來就是清理不聽話的勢力,再以其積累,拉攏宗門之人……

這一點,林末知曉,但體會並不多,因為他是既得利益者,在宗門時,每月的月俸便包含了這一部分。

這也是人性。

“都已經過去了,更何況,此間大事,也堅定了我謀大事之決心。”

陳廣搖頭,神色肅然,指向身旁兩人,終於開始介紹:

“這一位名為吳勝,這一位則是吳家妹子,吳英,我三人於四通郡一見如故,遂結伴來這南邊尋找機會,共謀大事,不知徐兄這是往何去處?”

說話間,眼神滿是期待之色。

林末見此明白,這是想拉他入夥。

入夥的目的不以為意,就是造反。

事實上,在這處區域,造反可以說就是種潮流。

隻是……

“我曾聽聞南邊有黑佛教高僧來此舉辦法會,借以宣揚道理,並傳授新法武學,不同於赤縣武道,也有異界來人,所以來此一看,想要先行見識見識。”

林末輕聲歎息。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若他隻是立命,或者宗師境界,那般年輕時,倒是不介意大家真正行一行那揭竿而起的大義之事,一起玩一玩這種過家家的把戲。

對的,在他看來,這就是過家家。

三個人,最強的都不到宗師,也就半步宗師境界,你說造反,這不是過家家是什麼?

有這時間,他倒不如學一學所謂新法,真正打入千羽界內部,取其精華,加持己身來得好。

“……”陳廣無語。頓時覺得自己猜錯了。

他看林末打扮,年齡,原以為也是正直的熱血青年,沒想到還是貪生怕死,左右橫跳之輩。

‘果然高山流水,知己難求,想要真正找到同誌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陳廣輕聲歎息,原本還想說什麼,隻是看著身旁兄弟吳勝已出現不耐之色後,終究閉口不言,拱了拱手,一行人離去。

“陳廣啊,以後我覺得拉人入夥之事,一定要慎重,很多時候事貴在密,千裡之堤毀於蟻穴,若是不小心謹慎,是不可能成就大事的。”吳勝在低聲說道。

“小勝,省得了省得了,彆說了,這次嘛我看走眼了而已,再說,也不一定完全沒用,畢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當灑下一顆種子嘛,你說是嗎,小英。”陳廣苦笑著低聲回答。

一旁的小妮子重重地點點頭,表示同意,隻是即使離開了,依舊偶爾以餘光看向身後的林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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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好奇其為何頭發是紅色……

慢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年輕真是有活力啊。”林末輕聲感慨。

以他的五感,對方再是低聲,也猶如附耳相談,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有時候,活力卻不一定是好事……

他搖了搖頭,不再關注其他,等待著客船最終抵達。

這條通南運線目的地為四澤城,原為四通郡重城,隻是此時被黑佛教攻下,作為發教之地。

無論是政策,還是統治方式,都與玉州大淮那邊模式極為相同,此次之行,可以算是見微知著。

而也正是黑佛教法會舉辦地點,可以說是一石二鳥。

他很期待。

*

*

大周齊光四十九年,三月。

淮州四通城大火,記死傷數萬人,有火光遇雨不滅,灼灼整夜。

會其亂,城中有亂事橫生,盜匪橫行。

四通城軍主普凡進行封城,實行全城軍事管製。

次日,黑佛教有佛徒前至城下,開設粥鋪,發放糧食。

早中晚,布粥即走,不曾停留。

開始時城封戒嚴,不使一人外出。

兩日後,城內物價飆漲,城外粥鋪仍在,遠光街,通林街有暴動生。遂鎮壓。

再兩日,物價繼續增長,城中動亂愈多。

當夜,有民彙聚,東城門開,百姓出城得糧,無敵至。

次日,布糧依舊,夜,南城門開,百姓出城得糧,無敵至。

穀笇

三日後,城門開,百姓可出門得糧,無敵至。

終於,七日後,朝廷援軍至,糧道開,城外粥鋪絕。

然城中有黑佛教教義傳揚,言黑佛升天,度苦世間,屢禁不絕。

……

四通城,北城區。

作為貨棧集群地的北城區,街道十分寬敞,可容納十架馬車並列而行。

一應建築也顯狂野之氣,比起南城區的豪奢精致,更為粗獷。

隻是此時,大多數建築一片烏黑之色,火勢雖滅,但慘況卻沒有那麼容易修複。

晃眼一看,數條街道呈廢墟之狀,就近家家戶戶,更多上掛白巾,悲戚之色濃鬱。

街道之上,一隊身著金甲,身材魁梧的壯漢,正在四通城總衙三把手,遲重鈡的陪同下,緩步行走,查看著四周。

“當夜情況真如表函所言,突然大火出,水澆不滅,沙填不息?”

金甲軍士中,為首的是一白衣男子,其紫發赤瞳,樣貌極為特殊,腰間各彆一劍,平靜地問道。

“這……是的大人,當夜之火,甚為怪異,原本貨棧是設有一千零一座太平缸,裝填沉水,以備走水,隻是當時,卻一點用處都沒有,火勢駭人,見物吞物,隻有武夫意勁能抵,

因此更開始時,錯過了最佳營救時間,導致損失慘重。”一旁的遲重鈡沉聲解釋道。

“隻有意勁能消,倒有點像千羽界妖道那邊的妖術,黑佛教與千羽界的關係,人儘皆知,或許這種手段,便是得自那邊。”白衣男子平靜地說道,

“對了,我曾聽聞,當日,有靈台宗人曾隱隱與黑佛教之人有密?”他言罷,忽地話鋒一轉,問道。

“這……是的,此人為靈台宗清涼寺寺主,但是否真與黑佛教有密卻是不能確定,當夜其曾出手及時攔住了大火主使人,黑佛教護法暗遇僧人,

最終更與普凡軍主聯手,擋住了突然出現的千羽界紅蓮妖道。”遲重鈡一怔,猶豫了會,如實說道。

白衣之人點點頭,沒有言語。

這些情報其實他早便知曉。

來此四通的這段時間,他們並不是什麼也沒乾。

除了平抑物價,維護城中治安外,他們也多次複盤了當夜情形。

如今來看,形勢已經頗為明朗。

黑佛教之人於城中放大火,燃貨棧,再斷了四通城周遭的幾處官道,作圍城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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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沒有攻城,反而是攻心?

以布糧開倉,收複人心?

不知暗地裡有何謀劃。

至於那靈台宗人,與黑佛教有沒有關係,自其打死了暗遇之後,卻也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最為重要的當屬南邊。

很快一行人巡視完,回到住處。

白衣之人將金甲軍士中,身材最為魁梧的一人召至院落。

此人足足有三米高,身披金甲都為特製,銅鈴般的眼睛,即使不言語,便能威懾他人。

隻是在白衣人麵前,卻是極為乖巧。

“據軍機處的推測,黑佛教這邊此次的行動動機,興許在為不日召開的黑佛法會造勢,並且宣揚那方的度世教義,以吸引百姓前往南邊。

這一次大火,普凡必然擔責,隨後調離四通,我會舉薦你接任,但你要小心,此時城中,必然已有黑佛教暗子存在,嗬嗬,其實不僅是城中,即使淮平那邊,也有這樣的人,所以你要小心。”

白衣男子輕聲說道,看向南邊的天空,神色複雜。

“這……多謝軍主!屬下遵命!”魁梧大漢右手捏拳,猛地錘了下胸膛,單膝下跪,回道。

“那我是否需要排查一下這邊的官員人士?”他下意識問道。

“看你吧,其實效果不大,但樣子必須拿出,你可以酌情選擇幾人審問,當然,即使找到,若無實質證據,最多也是敲打一二,否則很有可能起到反作用……”白衣男子輕聲歎息。

“屬下明白!”

魁梧大漢再次錘了下胸膛,沉聲回應。

言罷,便起身走出院落。

白衣男子看著大漢走出,隨後才收回目光,搖搖頭,坐在了院落中的石凳之上。

如今時局變化莫測,說是八百年未有之大變機也不為過,按道理本該舉朝上下齊心協力。

隻是上有一州王侯反叛逆上,下有各地草莽揭竿起義,讓人無言。

最為可怕的是,望京那邊還態度曖昧,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般作態下,即使是他這樣的人物,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林末正在北城區相對較完整的一座茶樓吃茶。

偌大的茶樓近來生意並不好,此時日曬三竿,卻並沒有多少人。

不遠處,有優伶正唱著一曲名為‘南廂會’的哀怨曲調。

大義為有情人麵臨兵戈之亂,最終亂世分離,最後各自成家,又家破人亡,年老後方才遇見的悲情故事。

曲調悲愴,聲音哀婉。

林末一邊聽,一邊飲茶,目光複雜地看著下方廢墟般的慘狀。

默然不言。

當真是一大片的廢墟殘垣。

深夜大火,可想而知死傷有多慘重。

甚至於通報之上的數萬人,也不是其極限。

生命的脆弱在此時可見一般。

他輕聲歎息,放下茶盞,確實有些滋味難明。

紅蓮徐始那邊直下四澤,一路風光無限,這邊卻形勢莫測,讓人無奈。

這段時間,他看著城中亂象漸生,暴動不斷,看著城外黑佛教心思難測,高手頻出,最終一切卻都無能為力。

城內飆升的物價,明顯有不止一個莊家提前作莊,這等效果,即使是青龍會耗儘底蘊,也不是對手。

而城外的黑佛教,陣勢更加駭人,當日他與普凡在城頭可見,光是真君層次之人,便足足有一掌之數,更有數道詭異的氣息在側。

這等陣容,他得嚴肅對待。不敢大意。

這也是他為何偃旗息鼓,在這段時間閉關繼續修煉的原因。

真正在大勢之下,即使是他,似乎能做的也寥寥無幾。

真正能做的,似乎隻有修煉。

登登登。

恰此時,腳步聲響起。

“師弟,你在此處,可讓師兄我好找。”

忽然,一個疲憊的聲音,在林末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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