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麼輸的,辛萊萊大致已經想通了,現在唯一不解的,就是身為下弦之肆的零餘子為何會選擇救自己一命。
辛萊萊掃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零餘子,摸了摸下巴,狐疑道:
“難不成你是看上我了”
雖然比較鬼扯,但辛萊萊還真不是胡亂猜測,在鍛煉的兩年後,現在的他一眼看去完全就是一個有著米9身高外加八塊腹肌以及一身充滿力量和曲線美感肌肉的充滿陽剛之氣的男性,數據麵板上那高達7點的魅力屬性就是最好的說明。
不過因為屬性剝離的問題,現在他隻剩一個樣子貨就是了,看著高大威武,實際上來個普通人估計都能一指頭戳翻他。
——但起碼樣子還是有的。
“……”
零餘子一臉古怪地看著辛萊萊,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
“額,好吧,當我開個玩笑。”
辛萊萊有些尷尬地說道,恨不得給自己抽一耳光。
對著一個前不久才互相捅過心窩子的女鬼問對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他到底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自己醒來後腦回路莫名其妙地變得跳脫起來。
這就是智力屬性隻剩3點的結果嗎
辛萊萊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然後看著零餘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把話題進行下去,尬在了這裡。
“你從轆轤手裡救了我一次。”
又沉默了一會兒後,零餘子忽然開口道。
辛萊萊一愣。
零餘子凝視著辛萊萊,用冰冷而稚嫩的聲音說道:
“所以,我救你一次,這樣就還清了。”
辛萊萊愕然:“就這樣”
“是的。”
“好吧…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也很合理,但還人情的話,你不是已經從轆轤手中救過我一命了嗎”
辛萊萊撓了撓頭發,似乎是有些不甘心一般地追問到。
“那個是合作,”零餘子語氣異常認真地回答道:“合作裡的,不能算還。”
“……”
聽到零餘子的回答,辛萊萊試圖反駁些什麼,可話語卻死死地卡在口中,怎麼也說不出來。
是的,轆轤那一戰嚴格來講確實是零餘子主動提出的合作請求,而且相對來講,如果當時零餘子不出手救他,最後一定會被轆轤吞噬,所以當時零餘子救他的舉動確實也可以算作一種自救。
隻不過……
“噗,”辛萊萊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這年頭,鬼似乎都比我活的更純粹呢”
因為是敵人,所以互相廝殺,因為被救過一命,所以要償還恩情。
有如野獸般簡單粗暴的邏輯,簡單到擊碎了辛萊萊腦中所有能想到的反駁。
“總感覺突然遭到了嚴重的打擊呢”
說起來,他自己又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堅持到現在的
辛萊萊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從醒過來開始,他的腦中就一刻不停地在冒出各種不甘心的想法,哪怕他明明在心中說服了自己,這些想法依舊沒有停下來過。
“我…為什麼會執著於繼續抗爭”
因為他想要活下去,因為他不甘心死亡
但事實就是他已經不可能活過眼下這一關了。
“我又不是炭治郎那樣的主角,既爆不了種又沒啥天賦,腦子也不是那種算無遺策的妖孽,乾嘛非得跟自己過不去”
“話說,現在也是,我現在究竟又是在糾結些什麼”
“我乾嘛非得糾結這麼多,明明隻要擺爛不就完事了了嗎”
辛萊萊在腦中自問著,緊接著,他驟地一愣,腦中不斷回放著自己剛剛閃過的那個念頭。
擺爛。
對啊,他乾嘛老惦記著那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反抗,明明隻要擺爛就好了!
這個想法幾乎是一出現就在辛萊萊腦中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反正努力也得不到回報,乾嘛不用剩下的時間來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呢
沒錯!
他又特麼不是什麼抗壓能力爆表的天才,就是一個菜雞,乾嘛成天想著逆襲!
他已經受夠了!
這種哪怕道路就在眼前卻死活無法變強,最後隻能掙紮著死去的垃圾人生,他乾嘛還要留戀
他現在隻想擺爛!
既然樂園這麼不看好他這種人,那特麼他乾嘛非得犯賤去證明自己,直接躺下不好嗎
所以——
“去他娘的,老子不乾了!”
辛萊萊坐起身來,朝上方大喊道,用力比了一個中指,仿佛是要把心中的所有不滿全都用這種方式宣泄出來一樣。
一旁剛剛坐回角落裡的零餘子被辛萊萊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猛地從地上蹦了起來,一臉戒備地盯著辛萊萊。
“人類,你想乾什麼!”
零餘子驚疑不定地質問道,如同炸毛的貓一般,本能地做出一副迎敵的姿態。
“彆緊張彆緊張,我隻是單純抒發一下感情而已。”
辛萊萊語氣和藹地安撫著,語氣和表情都流露出一種異常輕快地感覺。
說完,他一個人悠哉悠哉地靠在岩壁上,哼著小曲,在腦中認真規劃起之後幾天該怎麼去享受生活來。
零餘子則是站在一旁,看著辛萊萊那完全不似作假的輕鬆模樣,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眼中的疑惑逐漸加重,到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主動開口,用有些稚嫩的聲音問道:
“人類,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問吧。”
“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
零餘子凝視著辛萊萊,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中尋找出什麼。
“你應該很清楚,體內有著我的血的你,再有七天,你就會跟我一起,死在無慘大人的詛咒下了。”
赤紅的眼眸中倒映出那張帶著輕鬆笑意的麵孔,零餘子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辛萊萊,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難道不怕死嗎”
他難道…不怕死嗎
聽到零餘子的疑問,辛萊萊怔了怔,隨即失笑一聲: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不怕死,倒不如說,我可是怕死的不得了呢”
“那為什麼……”零餘子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為什麼我突然一下子看起來這麼輕鬆”
辛萊萊直接講出了零餘子心中的疑惑,零餘子則是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關於這個,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說,但硬要講的話,大概是因為我突然想開了吧。”
辛萊萊笑了笑,雙手枕住腦袋,望著頭頂籠罩在黑暗中的石壁,緩緩講述道:
“說實話,剛醒過來的時候,我確實怕的不行,一回想起那種疼痛感,就會忍不住感到恐懼。”
被硬生生地剝離掉所有屬性,明明勝利已經近在咫尺卻倒在了敵人麵前,這種巨大的挫折帶來的失落感可以說是異常地沉重。
“不想死,再怎麼想我也不想就這麼死掉,這個想法肯定是真實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很多東西沒享受和體驗過啊,好不容易變得這麼強了,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死掉也太憋屈了吧”
辛萊萊眼皮微垂,黑褐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抹懷念的目光,他伸出手掌,朝空中握了握。
“可是啊,冷靜了一會兒後,我忽然又覺得,似乎自己死在這其實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要說不甘心的話,那肯定是有的,我可是累死累活鍛煉了整整兩年啊,戰鬥時也是竭儘全力,腦子和身體都快被壓榨空了,付出這麼多努力最後居然還是得死,換作誰都不可能甘心的吧”
辛萊萊說著,轉過頭,看著有些茫然的零餘子:
“但是,想著想著,我突然又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不甘心。”
“尤其是在聽到你救我的理由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實在是太多了。”
“說到底,我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事實上能連續擊敗三隻下弦最後還活下來這種事就已經很讓我自己意外了,弄得到最後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得死的時候都有種‘這樣才合理嘛’的感覺了。”
“雖然聽起來很喪氣,但對我這種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來講,死在半路上才是最正常的發展吧”
“更何況,我已經足夠拚命了,無論是你,還是轆轤,又或是病葉,每一場戰鬥我都是拚了命地去戰鬥,可即便如此依舊變成了現在這個結果,既然如此,也隻能認命了吧”
“認命…”零餘子反複咀嚼著這個字眼,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受到了某種衝擊。
“是啊,認命,雖然我更喜歡用接受了現實來稱呼這種做法就是了。”
辛萊萊輕笑著說道,一幅悠閒輕鬆的模樣。
“如你所見,我並不是無懼死亡,隻是單純地放棄了活下去而已。”
“反正再怎麼抵抗,憑我的能力也不可能過得了那一關,既然橫豎都活不了,那我又何必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非的整天苦大深仇地跟自己過不去呢”
“想辦法及時行樂,趁著最後的這點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痛痛快快地去死不好嗎”
“再不濟,也起碼讓我多睡兩個好覺啊,這兩年為了鍛煉成天早五晚十的,我都快忘了一覺睡到自然醒是什麼感覺了。”
“還有食物,練習呼吸法的時候,因為要保證營養的平衡,每天的飲食都被嚴格規定化了,搞得我這兩年除了嗦過兩口涼粉,甚至連串都沒擼過一次,這是人過的生活嗎”
“女人也是,我都快二十四了,甚至連處都沒破,簡直是人生汙點,趁著還有一點時間,一定要去一趟青樓,享受一下勾欄聽曲的滋味才行!”
“還有還有……”
一講到遺憾方麵的問題,辛萊萊就如同失控的話匣子一樣,也不管零餘子聽不聽得懂,一個勁地在那碎碎念叨起來,宛如一個被軟禁深閨十幾年的怨婦一樣,足足念叨了一個小時才消停下來。
“總而言之,其實就是一句話,”最後,辛萊萊看著被說的一愣一愣的零餘子,露出一個異常開心的笑容,“我擺爛了。”
但凡樂園給他一點翻盤的可能性,辛萊萊或許都不會放棄的這麼痛快,但現實卻給了他上了沉重的一課,現在他麵臨的情況是:
——智商和實力都完全碾壓他的敵人。
——直接全區域封頂的世界難度。
——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主線任務。
——基礎屬性被扣到加起來湊不出0點。
——失去所有聯係外界的手段。
——無法在陽光下自由活動的體質。
——七天後就會瞬間奪走他性命的詛咒。
翻譯過來就相當於:搖人的外掛不準用,然後要麼被契約者弄死,要麼撞到高難度隨機事件稀裡糊塗死,要麼被任務懲罰處決死,要麼被太陽燒死,要麼因為屬性太低被小怪打死,要麼詛咒發作全身細胞崩潰而死。
總結下來橫豎都是死,甚至死法都特麼不帶重樣的!
這已經不是在考驗人的抗壓能力了。
而是明擺著告訴他這就是來要他的命的!
說實話,上麵這些如果隻是拿出個一條或者兩條,辛萊萊都可能會去反抗一下,但一齊壓下來的結果就隻有一個:
責任,使命,求生欲,以及他人的期許在這一刻全都被辛萊萊扔到了腦後。
這一刻,辛萊萊成功找回了進入樂園前那個庸碌無為成天混吃等死的自己。
“去他丫的生死危機,老子現在就幾天活頭了,還管那麼多乾什麼,快樂就完事了!”
主線難度任你加,動彈一下算他輸!
這勾八地獄難度的副本,誰他媽愛打誰打去!
從現在開始,擺爛的才是大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