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這次薛定諤重整旗鼓,針對第一天的報告缺陷,他又提出了一個新的理論。
大體是說,對於單個電子,方程包含了一個在三維中運動的波;如果另一個電子與第一個電子發生相互作用,就要求有另一個在三維中運動的波。
其實這種思想在數學上挺常見,一般稱為相空間。不過至少目前看,這個理論還是不如哥本哈根解釋有吸引力。
所以這套理論依舊無法說服哥本哈根派。
薛定諤很無奈,在roun.3中再次落敗,但他在報告中說了一句比較有深度的話,甚至很有先見:“真實係統是處於所有可能狀態的經典係統的合成圖像。”
兩大主力戰將薛定諤、德布羅意全都敗下陣來,此後隻能愛因斯坦自己上了。
不過即便愛因斯坦足智多謀,每天想出的思想試驗還是不能突破量子理論的防禦。
很多愛因斯坦苦思冥想出來的思想試驗,當天就被攻破。
而且仔細想想,這些思想試驗反而有助於對量子力學做出檢驗,使其他人更好地理解它的含義。
愛因斯坦仿佛是一個拚命尋找量子理論中bug的修複員。
愛大神真是為量子力學不斷添磚加瓦!
到最後一天時,愛因斯坦已經無計可施,隻能在發言中說道:
“不確定性原理並非我關心量子力學的唯一方麵。量子力學似乎允許超距作用,這讓我倍感困擾。在我看來,沒有力能夠傳播得比光速還快,引力也不除外……”
他的發言看似有點認輸的味道,但明顯飽含將來卷土重來的意思。
艾倫費斯特聽後倍感失望:“愛因斯坦先生,我為您感到含羞。我現在看您就和當年看反對相對論的人一樣。”
愛因斯坦聳聳肩:“還不能證明誰對誰錯。”
李諭笑道:“很難找到為量子力學提問題的人,愛因斯坦先生、薛定諤先生、德布羅意先生,你們一定不要放棄。”
薛定諤也笑道:“我真想拍下來你們現在得意洋洋的樣子。”
大家夥隻是學術之爭,私下裡還是很友好的。
現場吃瓜的其他大佬們這幾天看得也挺過癮,普朗克對李諭說:“我如今非常慶幸。”
李諭問:“慶幸什麼?”
普朗克:“慶幸我已經退休。”
好吧,他已經決定高高掛起,純看熱鬨。
李諭說:“但你以後耳根子絕不會清淨。”
另一位大佬狄拉克,也是純粹的旁觀者。
臨走時,李諭問道:“你好像在正式會議上什麼觀點都沒有發表?”
狄拉克說:“因為我對物理解釋不感興趣,不管量子的內核是不是概率,我都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麼?”李諭問。
狄拉克說:“當然是隱藏著真理的方程。對我來說,數學物理學家的工作就是得到正確的方程,而對這些方程的解釋僅僅是次要的。”
李諭笑道:“你的說法越來越像哥廷根的那幫人了。”
“像數學家?”狄拉克說。
李諭點頭道:“太像了!”
狄拉克明年就會搞出來狄拉克方程。
之前的薛定諤方程不滿足自旋,泡利做了一些修改,滿足了自旋,能夠用於自旋為1\/2的粒子,比如關鍵的電子。但泡利的方程不適用於相對論,隻能用於低速粒子。
所以今年克萊因和戈登搞出了克萊因-戈登方程,能夠適用於相對論,隻不過他們的方程又不適用於自旋了。(這就是之前為什麼波爾說克萊因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直到明年,狄拉克的方程才能同時滿足自旋和相對論。
狄拉克方程的出現可以看作是一個量子力學理論的分水嶺。
——
布魯塞爾火車站。
眾人開始告彆,愛因斯坦還在安慰有些失意的德布羅意:“我認為拋開數學表述,所有科學理論都應當能夠用非常簡單的方式表述出來,甚至於讓小孩子理解。但現在你看看,還有什麼比所謂的哥本哈根解釋更複雜的?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你的方向是正確的!”
德布羅意頹然道:“我會先思考思考。”
其實德布羅意已經動搖,明年他就會轉投哥本哈根陣營。
從那之後,就是愛因斯坦與薛定諤帶著一些小迷弟奮戰。
他們兩個人還真繼續戰鬥了下去。
愛因斯坦一輩子都無法相信概率解釋,更不相信量子力學是完備的,在他看來,量子力學最多就是“一部分的真理”。
下一次索爾維會議上,愛因斯坦又提出了幾個思想試驗,比如那個經典的光盒實驗。
不過玻爾很快就發現他自己在思想試驗中忽略了廣義相對論,輕鬆將其擊破。
——據說玻爾臨死時,身邊的小黑板上還有這個光盒實驗的草圖。
不管怎麼說,以愛因斯坦和薛定諤為代表的反哥本哈根派還是沒有打碎概率解釋的堅固城防。
他們隻能偃旗息鼓很多年,直到1935年,愛因斯坦和薛定諤突然再次殺出來,帶來了兩個超級大家夥:
愛因斯坦這邊是量子糾纏;
薛定諤搞出來的則是物理學四大神獸的最後一個——薛定諤的貓。
這兩個東西顯然都是他們為了攻擊量子力學而提出的,沒想到未來反而成了量子力學的最佳宣傳工具,蠻有意思的。
量子糾纏一般也叫作epr佯謬。
(佯謬和悖論正好相反。
悖論是看起來是對的,其實是錯的。
佯謬則是:看起來是錯的,實際上是對的。)
量子糾纏依舊是個思想試驗,也是愛因斯坦關於量子領域最成功的一個思想試驗。
說起來不算複雜,就是假設一個粒子衰變了,衰變成兩個糾纏態的粒子,(量子糾纏是薛定諤起的名,就是這兩個粒子符合守恒定律)。
這兩個粒子向相反的方向運行。
之後,當我隻要對a粒子進行測量,立刻就知道b粒子的情況了,因為它兩個是相反的(滿足守恒律,所以隻能是相反的。比如測量a的位置是,b的位置就一定是-。速度也可以這麼測。)。
換句話說,當測量a,出現確定值的時候,b瞬間也有了確定值。
這個問題就大了:如果它們相距很遠,b是怎麼知道的?超距作用?
想反駁這個有點難度。
曆史上,這個量子糾纏思想試驗出自愛因斯坦的論文《能認為量子力學對物理實在的描述是完備的嗎?》
玻爾自然出麵反駁了一下,而且他發表的論文題目超級有意思,也叫《能認為量子力學對物理實在的描述是完備的嗎?》
但玻爾的這次反駁確實顯得十分無力,他自己也很難解釋背後的機理。
隻能說兩人的態度不同:對於量子糾纏,愛因斯坦認為不可能存在;玻爾覺得可以存在,僅此而已。
愛因斯坦的這個量子糾纏思想試驗對量子力學的攻擊效果顯著,不過他更想不到的是……接近百年後,量子糾纏竟然被證實了!李諭穿越前,正好為此頒發了諾貝爾物理學獎。
至於薛定諤的貓,就更著名了,簡直是量子力學的超級代言名片。
不了解物理學的人可能不知道泡利不相容、不知道波函數坍縮、不知道物質波、不知道狄拉克之海,甚至不知道量子糾纏,但他絕對知道薛定諤的貓。
這隻貓堪稱物理學四大神獸中最著名的。
具體的情況大家肯定很熟悉,大體就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盒子中,有一個測量原子衰變的蓋革計數器,一旦衰變,它就會放出電信號,經過繼電器打碎裝有劇毒氣體的瓶子,進而毒死貓。
由於原子衰變是無法提前知道的,也就是它處在衰變與不衰變的疊加態,那麼貓不就在這個過程中也是處於既死又活的疊加態了?
薛定諤的想法非常巧妙,因為他發現了另一個神奇的角度:宏觀與微觀的界限在哪?
既然你量子力學研究的是微觀,還說微觀與宏觀不一樣,就是有著不確定性。
那好,我就設計一個實驗,讓宏觀與微觀聯係起來,看你怎麼辦!
現在宏觀的貓也處於疊加態,讓你們爽個夠!
這個思想試驗真心厲害,直擊量子力學的命門。
至少也要半個世紀以後,退相乾理論出現,才解釋了這隻貓到底是死是活。
——
而此時的愛因斯坦和薛定諤,還沒有那麼高興。
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李諭與他們告彆,要與康普頓先生前往斯德哥爾摩,此前他給吳有訓發去了電報,估計他已經到了瑞典。
這一屆的諾貝爾物理學獎,頒發給了三個人:康普頓、吳有訓以及威爾遜。
加上吳有訓,現在已經有了足足三名中國籍的諾貝爾獎獲得者,而且都是含金量很高的自然科學領域,已經讓中國在世界科學領域占有了一席之地。
而有了座位,將來就有說話的權利。
吳有訓多少還有點吃驚,曆史上他堅決把自己從候選人上劃走,這次李諭可不會給他“機會”。
康普頓也表現得比較大度:“這份獎金,有你的一半。”
李諭笑道:“折合2萬大洋左右,足夠你未來衣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