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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狩獵》發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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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魯迅文學院。

餘樺踩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回寢室,手上端著盆裝滿水的臉盆,脖子上掛著條毛巾。

“這天可真夠熱的!”

“可不是嘛!”

王碩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縱然屋裡有電風扇,可奈何吹出來的都是熱風。

“呶,我這毛巾借你擦擦。”

餘樺把毛巾放進臉盆浸泡,然後麻利地擰乾。

“謝啦!”

王碩接過他地來到毛巾。

“你還在寫你那個破愛情故事呐?”

餘樺把頭探了過去,就見桌上擺著一摞《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稿紙。

王碩白了眼,“怎麼說話呢,這怎麼就成破愛情故事了?”

餘樺撇嘴道:“一女大學生愛上一小混混,還深陷泥潭,難以自拔,甚至是還為他自殺,這故事還不破啊?你就不能寫點好的,歌頌下愛情,實在不行,就寫個像《空中小姐》那樣的愛情悲劇。”

“這你就不懂了吧。”

王碩嘿然一笑,“這叫女性特有的‘向下的自由’。”

“啥意思?”

餘樺一臉迷茫。

王碩用毛巾抹了把臉,“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有過這樣一段論述,‘向下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女性總被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她不被要求奮發向上,隻被鼓勵滑下去到達隻被鼓勵滑下去到達極樂,當她發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已經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一杯耗儘。”

“嗬,有點意思!”

餘樺從上到下,仔細審視,“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你上了文學創作班以後,說話不但文縐縐的,還能引經據典,可真瞧不出來。”

“那是,你們進步,我也不能原地踏步啊!”

王碩摸了摸鼻子道:“不過這話倒不是我看到的,而是方老師看過我稿子以後講的。”

餘樺回想起前些天方言來魯迅文學院上課的情景,接著環顧四周,大為意外:

“鐵生、阿城呢?”

“跟方老師去編輯部,找海晏聊《虎膽龍威》的劇本了。”

王碩把毛巾遞了回去。

餘樺感歎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這一上午都沒見到他們的人影。”

兩人在宿舍裡閒聊了會兒,但依舊不見石鐵生和鐘阿城回來,直到談及《空中小姐》的電視劇的播出時間太晚,錯過了金鷹獎的評選時,他們終於回到寢室,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本雜誌的樣刊。

“這是?”

“《華夏作家》。”

“這不就是發表過《透明的胡蘿卜》、《五一九長鏡頭》的那本雜誌嘛!”

王碩一眼就認了出來。

“就是這本。”

餘樺疑惑不解,這一期的《華夏作家》可比上一期的發行時間晚了將近一周。

石鐵生笑著解釋說,本來《華夏作家》早已做好了排版設計等一係列工作,就差印刷這最後一步,但因為臨時收到了方言的最新作,原定的計劃自然就打亂了。

“這一期有方老師的?!”

餘樺驚了個呆。

“而且還是你最喜歡的魔幻現實主義,不,準確地說是岩子在此基礎上寫出的幻覺現實主義。”

石鐵生翻開《華夏作家》,熟練地找到方言所在的頁數。

“幻覺現實主義?!”

餘樺、王碩等人震驚不已,這個專有名詞簡直聞所未聞,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與此同時,走廊裡碰巧路過的的學員們聽到動靜,有的興衝衝地跑進屋內,有的奔走相告,把這個驚人的好消息散播出去,隔壁寢室的,乃至整個宿舍的學員都被驚動,一窩蜂地湧了過來。

頃刻間,石鐵生這個狹小的4人寢室裡,人山人海,幾乎都快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但眾人絲毫不覺得擁擠,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競相傳閱的《華夏作家》。

就像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裡,虛構了一座叫馬孔多的城鎮,是布恩迪亞家族的故鄉。

福克納創造了一個地方叫約克納帕塔法縣,而方言也有自己的一個虛虛實實的的小鎮,但這個小鎮跟馬孔多不一樣,跟約克納帕塔法縣也不一樣,是把全球不同地域和人種聚集起來的‘世界村’。

“嘶!”

“看著像魔幻現實主義,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編者案上不寫了嘛,這是一篇仿夢,是把魔幻現實的手法和華夏夢文化的敘事相結合。”

“………”

耳邊響起激烈的討論聲,石鐵生看向正看得如癡如醉的餘樺:

“覺得怎麼樣?”

“我在裡麵讀出了當年在看《雪國》的感覺,暴力、無情、冷漠,特彆是結尾的那一場狩獵,在陽光之下的雪本該是最溫暖,而且誤會和隔閡也像冰雪一樣開始消融,但想不到冷冰冰的子彈從主角的身邊擦肩而過,貫穿麋鹿的時候,卻是最冰冷最黑暗的一幕。”

餘樺語氣裡充滿敬佩。

“是啊,壞人臨死做了件好事,就是善,好人做了件壞事,就是惡,偏偏這個‘惡’還是無憑無據,栽贓陷害,可人人都知道可能冤枉了他,但集體犯錯,所以等真相揭開時,才會集體沉默。”

“我在讀馬爾克斯的另一部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感覺。”

“哪一篇?”

“《一樁事先張揚的凶殺案》。”

餘樺說的是馬爾克斯繼《百年孤獨》之後傳播最廣影響最大的。

講的是一位富商和貧民姑娘的婚禮,在他們婚禮的當天晚上,富商發現他的妻子並非處女,一氣之下就把新娘退回了娘家,新娘在家人的逼問下,聲稱破壞她貞操的人是主角聖地亞哥。

新娘的兩個哥哥覺得家族的榮譽受到侮辱,於是拿上殺豬刀便去往主角的家裡尋仇,而且向小鎮居民大肆張揚他們要殺死聖地亞哥,小鎮的居民基本上得知這個殺人的消息,但卻既沒有人阻止兄弟兩人尋仇,也沒有把仇殺的消息通知給毫不知情的聖地亞哥,更沒有人懷疑整件事情的真實性。

因為除了新娘的證詞以外,,找不到一個證據能夠說明聖地亞哥奪走了女孩的貞操。

結果卻是鎮上所有人都知曉有人要殺死聖地亞哥,偏偏他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殘忍地冤殺。

“人人都知道有人要殺了他,可他依舊死了。”

石鐵生道:“岩子的《狩獵》是,人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了,但都希望他能像麋鹿一樣死掉。”

“你們總說我的充斥著血腥、殘酷、冷漠,可跟方老師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餘樺臉上寫滿了興奮,顯然《狩獵》的文風寫到他的心坎上了。

此話一出,眾人深以為然,讀起來確實讓人脊背發涼,毛骨悚然,實在是太殘暴了!

讀罷之後,反複思考,這個故事明明並不複雜,可為什麼會產生如此恐怖的感覺呢?

一個個說出自己的觀點,但在一點上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除了故事情節的設定之外,還和方言把所謂“幻覺現實主義”的手法用得高明,讓人與人之間的冷漠絕望的氛圍,彌漫在整部裡。

“他這種把虛幻的和現實融合的方式,跟卡夫卡、跟福克納、跟馬爾克斯他們都不一樣,是把華夏的傳統敘事藝術跟現代的現實主義結合起來,他自己創造了一種東方魔幻現實的敘事!”

石鐵生的評價,得到在場許多人的讚同、肯定和支持。

尤其對餘樺這種先鋒作家而言,方言的“幻覺現實主義”仿佛給他們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魔幻現實主義竟然還可以這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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