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東京。華夏代表團抵達日本的時候,日方在赤阪迎賓館廣場舉行歡迎議式。雙方高層領導,沿著紅地毯,走上檢閱台。方言則坐在中方代表的區域,親眼目睹整個高規格的外事活動,期間兩次起立鼓掌。“嘩嘩嘩”。掌聲如潮,洶湧澎湃。結束之後,依然在赤阪迎賓館,偌大的宴會廳裡舉辦著隆重而盛大的歡迎宴會。這次出席的覆蓋日本政經文化各界名人,像鬆下的鬆下幸之助、索尼的盛田昭夫、本田的本田宗一郎以及京瓷的稻盛和夫,甚至還有三菱、三井、住友、富士等財閥家的人。而方言,主要見到的是日本出版界、文學界、媒體界、電影界等人士。看著他和鈴木俊次郎談笑風生,一身華服的鬆阪慶子又驚又喜道:“方言君果然也來了!”“他怎麼可能會不來呢?”栗原小卷說方言如今已經在美日等國的文壇出名,這次出訪日本怎麼能少得了他。鬆阪慶子不禁感慨:“真沒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方言君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栗原小卷見閨蜜眼裡閃爍著光,躍躍欲試,不由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卷醬,我們去找方言君敘敘舊吧。”鬆阪慶子搖曳著手指間那支紅酒杯。“慶子,他現在恐怕不方便。”栗原小卷伸手指了指鈴木俊次郎帶方言見麵的人,一一列數:“那位是創作出《三國誌》、《鐵人28號》的漫畫家,橫山光輝老師。”“在他旁邊的這位,是大江健三郎老師。”“………”聽著介紹,鬆阪慶子把目光落在了一位身穿女士和服的短發女人,不無驚訝道:“那、那位是山崎豐子老師?”“是的,就是她!”栗原小卷眼神充滿了敬佩和崇拜。這位可是日本女性的傑出代表和偶像,創作出了《白色巨塔》、《華麗一族》等著作。不僅僅是日本的大文豪,而且是日本為數不多的女文豪!“誒!”鬆阪慶子頓時肅然起敬,緊緊地盯著正在和山崎豐子有說有笑的方言。就見他麵帶微笑,邊敬酒邊說:“您真的是太過獎了。”山崎豐子慈眉善目道:“在我們日本人的傳統父權觀念裡,父親作為一家之長,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所以,日本一直廣泛流傳著這麼一句話,為什麼兒子向父母提意見,就像要求和尚頭上蓄發一樣,因為不管怎麼想都絕對不可能辦到。”“我也略有耳聞。”方言瞄了眼鈴木洋子,然後說整個東亞地區都或多或少有類似的父權結構。畢竟,東亞基本上都在泛儒家文化圈之內,自然主要是儒家製度構建的父權社會。“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山崎豐子嚴肅道:“到了現在,日本社會裡依舊延續著這種父子關係,不管在裡,還是在電影裡,都有所表現,而你的《山村郵遞員》也契合了日本傳統倫理觀念裡的父權中心論。”“但最終的內核還是不一樣的。”方言聽到“山村郵遞員”,心裡就覺得古怪。《那山那人那狗》,被有斐閣翻譯成了《山村郵遞員》,以致於電影也不得不起這個名。“是啊,方言君用一段郵路旅途,來化解父子多年的隔閡和矛盾,突破了父親和兒子之間的統治與被統治的關係。”大江健三郎這位未來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投去了讚許的目光。“這也是為什麼《山村郵遞員》能被評為芥川龍之介獎的理由之一!”鈴木俊次郎一副與榮有焉的樣子。“我覺得吧,最關鍵的還是給日本社會帶來了反思。”方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芥川龍之介獎是主辦單位文藝春秋頒發給純文學新人作家的一個獎項。獎項的遴選,並非是公開海選,而是根據選拔委員的協議來決定候補,以及得獎人選。這些評委會的委員,會從報紙雜誌上,從新人作家,或者無名作家所發表的純文學短篇作品挑選出最優秀的一篇作品,予以獎勵,通常每年都會有超過250篇的新人作品。但後來,對新人的界定標準發生了變化。就在1958年,第39回芥川龍之介獎頒給了眼前這位席卷文壇、聲名鵲起的大江健三郎,引發了日本文壇的大地震,於是乎,芥川龍之介獎再也不是所謂”新人登龍門“的獎項。而是,一個肯定新晉作家在日本文壇地位的獎項!也因為考慮到這一點,芥川龍之介獎今後每年都會舉辦兩次,分上半年和下半年。上半年度的,會在7月中旬開始選拔,然後8月中旬頒獎,下半年度的,就在明年的1月中旬進行選拔,同年2月中旬頒獎。而方小將的《山村郵遞員》,所獲得的就是1983年上半年度的芥川龍之介獎!“森村桑跟我說,他的確是出於這個,把票投給了你。”大江健三郎直接說出評委會評委投票的結果和理由。“森村?”方言投去了問詢的目光。鈴木俊次郎解釋說:“是森村誠一老師。”《人性的證明》、《野性的證明》、《青春的證明》,這“證明三部曲”一舉奠定了他在社會派推理中宗師的地位,跟鬆本清張、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等推理大師齊名。“《人證》是不是就是改編自他的?”方言挑了挑眉。鈴木俊次郎點頭道:“不錯,就是根據他的《人性的證明》改編成的電影。”方言之所以記憶猶新,是當年《人證》這部電影引入國內的時候,掀起了一陣“人證”熱潮,跟高倉健主演的電影《追捕》,堪稱是華夏引進的日本推理電影裡的“雙璧”。“可惜他最近住院,無緣參加這次盛宴。”大江健三郎歎氣道:“其實,他作為本屆芥川龍之介獎的評委,一直都很想見一見你這位華夏的作家。”“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方言這趟不能擅自脫離訪問團,單獨行動,要不然非得提個籃子,去醫院探望。若非有森村誠一的鼎力支持,自己未必能在一票日本作家裡脫穎而出,拿下這個芥川龍之介獎,也就不可能拿到100萬日元的獎金,也就不可能帶動在日本各地的銷量。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在跟大江健三郎等人的聊天中,鈴木俊次郎邊敬酒,邊輕聲地透露:“方言君,日本的各大文學獎或多或少有一些潛規則。”“什麼潛規則?”方言眯了眯眼。鈴木俊次郎壓低聲音第說,日本的各種文學類獎項都是由不同的出版社主辦頒發的。各類獎項之間,都有高下門第之分。比如一個作家,如果沒得到這個獎,那麼另一個同檔次甚至更高檔次的獎也不會頒給這個作家,所以,芥川龍之介獎的得主,通常能更容易地獲得直川獎。因為直川獎,和芥川龍之介獎並稱為日本文學兩大最高的榮譽。又比如,已經拿到芥川龍之介獎的作家,一般就不會被入選檔次更低的文學獎的名單。“沒想到日本的文學獎還有這麼多門道。”在經過鈴木洋子的翻譯後,方言半開玩笑道:“那麼,我以後還能拿什麼獎呢?”“這個嘛,吉川英治文學獎、江戶川亂步獎……”鈴木俊次郎語氣認真道:“當然,我覺得菊池寬獎是《山村郵遞員》最有希望得到的另一個大獎,主要是頒給文學、電影、新聞,特彆是電影腳本。”“那就要看電影上映的情況了。”方言抿了口酒。本來就有芥川龍之介獎的名氣加成,銷量在頒獎之後節節攀升,如果電影票房再強勢的話,不奢求能突破百萬冊,但不出意外的話,估計能有數以十萬計的結果。“這還要看鬆竹會怎麼運作了。”鈴木俊次郎轉過頭,投去耐人尋味的目光。方言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望向鬆阪慶子、栗原小卷她們所在的鬆竹電影代表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