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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提著裝有定勝糕的盒子,撇了撇嘴。
那時候的氣氛都烘托到那兒了,就差一步,兩人之間的革命友誼可以再升華一下!
心情鬱悶地回到衡山賓館,剛到門口,就被櫃台的服務員告知,今天早上、中午和下午來了三通電話,全都指名道姓地要找他。
一次是吳貽躬,兩次是謝縉。
方言大為意外,顯然他們是有急事。
就在此時,迎麵走過兩個同是評論派的紅學研究者,邊走邊聊。
“那個人真的是好大的口氣,竟然想寫一部康熙的曆史。”
“一時的狂妄之語,沒有人會當真的。”
“可不是嘛,就他,誰信啊!”
兩人討論的東西,激起了方言的興趣,他立刻湊了上去,打聽情況。
一問才知,今天出了個鬨劇。
本來眾多學者在議論康熙的時候,不少人感歎到竟然沒有一部文學作品來寫他們。
結果,淩解放立馬站了出來,主動請纓。
既然沒有人願意寫,乾脆就讓他來寫!
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自然沒有引起眾人的重視,反而被當成嘩眾取寵的小醜。
“如果是方老師您來寫,我肯定很期待。”
其中一人不屑道“至於他的話,我隻能當成個笑話看。”
另外一人更是蔑視,“我稍微打聽了下,這人根本連一部短篇都沒寫過,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居然敢一上來就寫長篇。”
方言笑而不語,拜彆兩人之後,把東西撂到自己的房間,接著馬不停蹄地去找淩解放。
誰給的勇氣?
我,方小將!
………………
“咚咚。”
淩解放聽到敲門聲,第一反應是疑惑。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當打開了門,看到方言站在門口,先是一驚,然後狂喜,因為他道出了拜訪的來意。
“方老師,您真的相信我能寫出康熙這位皇帝的曆史?”
“我就問你一句,你敢不敢寫?”
“敢!當然敢!”
淩解放謔地站了起來,語氣堅定。
“那我就敢相信,你能寫出來。”
方言拍了下他的肩“因為對於作者而言,寫作的勇氣比才華更重要。”
淩解放道“真的嗎?”
“這還用說嘛!”
“哪有人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有寫作的天份,也沒有人一生下來腦門上就印著‘作家’兩個字,肯定沒有,都是在不停地訓練,不停地鼓起勇氣去嘗試以後才慢慢發現的。”
方言在心裡補充了句,除了我以外。
“沒錯,您說得沒錯!”
淩解放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信任。
“巴老曾經送給我一句話,丟開顧慮,不要膽怯,大膽地想,勤奮地寫,把自己心靈中最美好的東西全寫出來。”方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句話,我今天同樣送給你。”
“聽您這麼一說,我就更有決心,一定要把康熙的寫出來!”
“就隻是康熙嗎?”
“什麼?!”
淩解放一臉懵圈,方老師,您在說什麼?
小了,野心小了!
就這,你還想要進步?
方言直截了當地給他指了條路,乾脆照“康雍乾”的順序,寫個三部曲。
淩解放聽到這話,嚇了一跳,“方老師,您不是開我的玩笑吧,我連康熙都還沒有……”
“如果你能把康熙的曆史寫出來,而且寫好的話,你還怕寫不出雍正和乾隆嗎?”
方言搖頭失笑道。
淩解放細細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但轉念一想,不禁猶豫道“康熙、乾隆,我倒是很感興趣,不過雍正,我可能提不起興趣,他在民間和史學上的形象,不敢恭維,有人說他睚眥必報,陰狠冷峻,有人說他城府極深,心機歹毒,還有的流傳,當時康熙想傳位的根本不是他這位四阿哥,而是他親弟弟,十四阿哥。”
“你信這個‘傳位於四阿哥’的野史?”
方言挑了挑眉。
“我不信,因為古代的‘於’,不是現在簡體的‘於’。”淩解放從胸口取下鋼筆,在掌心寫下“於”字。
“不錯,這個野史過於離譜,彆忘了,清朝的聖旨大部分是滿蒙漢三種語言書寫。”
方言伸出五根手指,“有時候,還要輔以藏文、回文,這怎麼造得了假。”
“您說得有道理!”
淩解放眼前一亮,“可即便雍正的繼位是名正言順,但是他的名聲卻不好。”
“這恰恰才是要為他寫曆史的原因。”
方言道“不瞞伱說,當初為改革文學選題的時候,我就想過寫雍正。”
“雍正和改革文學?”
淩解放頓時來了興趣。
兩人一邊喝水,一邊聊天。
“康熙和乾隆,都算不上千古一帝,他們對清朝的製度性**要負很大的責任……”
“如果沒有雍正推行改革,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又何來的什麼康乾盛世?”
“……”
兩人越聊,越投機。
“我們要認識到,他們所進行的反腐舉措,隻是為了維護家天下的利益,以及清朝政zhi統治秩序的穩定,從這一角度而言,康雍乾時期的反腐不可能是徹底的。”
方言道“也正出於這種維護自身統治的原因,當時有很多次能把華夏帶進工業文明的機會,但是康熙、雍正、乾隆,沒有一個敢邁出這一步。”
“方老師,我覺得康雍乾三朝,可以稱之為傳統封建社會的‘回光返照組’。”
淩解放道“在封建王朝鼎盛之中,已經埋下了落後和衰敗的禍根,清朝末期的急速瓦解,以及華夏文明在近代以來的沉淪,這三位是要負一定的曆史責任。”
“看來,你已經有想法了。”
方言笑著把眼睛眯成一條縫。
“方老師,我是這麼想的。”
淩解放順著他的思路,準備以康熙為起點,寫個康雍乾的“落霞三部曲”,既要有批判,也要像《大秦之裂變》一樣,借古喻今。
比如,寫雍正,就是改革和反腐。
“非常好,如果在創作上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和《十月》編輯部會儘量幫你,當然,也歡迎你到《十月》來寫稿。”
方言喝了口水。
“謝謝方老師!謝謝!”
淩解放情緒激動,主動倒水。
你看看,他還得謝謝咱!
方言半開玩笑道“目標要大,步子要穩,到時候寫成了,你這稿子我可要了。”
“沒問題!”
淩解放張了張嘴,“不過方老師,我能不能不用真名,而是起一個筆名?”
方言點了下頭“這當然沒問題,隻是你怎麼會突然想要取筆名呢?”
“我要創作的是長篇曆史,但是自己的名字帶著‘解放’。”
淩解放坦白道“一個曆史,一個現代,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協調。”
方言問,“那你想過取什麼樣的筆名嗎?”
“也希望方老師能幫忙出一出主意。”
淩解放眼裡充滿期待的目光。
“依我看,不如叫‘二月河’吧?”
“二月河?”
“你看,淩者,冰淩也,解放者,開春解凍也,這不正是二月黃河解凍的景象嗎?”
“二月河,二月黃河……”
“這個筆名,你覺得怎麼樣?”
“好!好啊!黃河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這也能時刻提醒我,絕對不能忘祖!”
淩解放兩眼冒光,感覺有一股強烈的吸引力,直呼這筆名取得好。
隨即,激動地握著方言的手,搖晃個不停,感激之情,難以言喻。
古有仙人撫我頂,現有老師賜我名。
二月河上淩汛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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