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6月7日,下午。
此時的操場上,站著包括方燕在內的初中學生,一雙雙眼睛直視前方,看向方言。
應校方的多次邀請,甚至校長和班主任親自登門拜訪,方言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在校園裡舉辦個《高山下的花環》的講座。
但講著,講著,畫風就不對了。
站在土台上的校長等人驚奇地發現,話題從《高山下的花環》的經曆、感悟和心得,漸漸跑題,貌似跑成了中考考前的動員大會。
「對英雄最好的紀念,就是英雄輩出!」
「對曆史最好的紀念,就是創造新的曆史!」
「而創造新的曆史,在於人民!」
「尤其是你們這些朝氣蓬勃的少年!」
方言環顧四周,激情昂揚。
台下的學生們聽得熱血沸騰,特彆是即將參加中考的初三學生,各個激動萬分,像被方老師打了一劑雞血,迫不及待地上考場廝殺。
畢竟這年頭,可沒有考前誓師大會,也沒有「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提高一分,乾掉千人」,這種殺氣騰騰的標語。
方言卻沒有用這些口號,而是高喊著:
「同學們!」
「祖國的未來必定是你們少年的!」
「強國少年,少年強國!」
「故而梁啟超先生會說,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
「………」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嘩嘩嘩!」
頃刻間,掌聲如潮,洶湧澎湃。
夏琳盯著台上方言,眼睛一眨也不眨。
學生們使勁地拍著,拍得雙手通紅,恨不得明天就是中考,他們的筆頭早就饑渴難耐。
「燕子,你哥說得可真好。」
秦蜜轉過頭,眼裡充滿羨慕。
「那是!」
方燕昂起下巴,「我哥可是大作家!」
「那為什麼你的作文分數總那麼低呢?」
秦蜜眨了眨眼。
「蜜蜜,你真是哪壺不提提哪壺!」
方燕鼻子皺了皺,當聽到校長宣布「散場」的時候,立馬拔腿就跑,去找方言。
就見他笑著跟學校領導和老師道彆,把公文包夾在腋下,慢悠悠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哥!」
「你怎麼跑來了?」
「嘿嘿,我送送你啊。」
方燕伸了伸手,主動替他拿包。
一路上,不停地有學生跟方言問好。
「方老師好!」
膽子小的,會打完招呼就離開。
然而膽子大的,非但會主動地跑過來,而且會拿著本子要簽名,比如麵前的這位夏琳。
看著她這張酷似「王飛」的臉,方言忽地想起,自己好像在哪個公園見過她。
「給你。」
「謝謝方老師。」
夏琳表麵冷冰冰,但一笑便陽光明媚。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方燕說自己認識她,她可是學校裡的小名人,唱歌了得,人稱"小鄧麗筠」,還是中央台銀河少兒藝術團的一員。
「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方言白了一眼。
方燕撅嘴說:「我雖然唱歌不行,不
過我現在學習成績可好了,若雪姐和小雅姐都說,我如果保持住,考上2中,絕對沒有問題!」
方言摸了摸小妹的頭,「也彆太給自己壓力,儘全力發揮出自己的水平就好。」
「嗯嗯,哥你就放心吧。」
方燕道:「彆忘了你答應我的武俠。」
「等你考上重點高中再說吧!」
方言走到停車場,從兜裡摸出一塊錢。
方燕兩眼立刻發出「bulngbulng」的光。
「放學回到家,跟媽說一聲,晚上我就不在家吃了,有個朋友從桂西來燕京。」
方言接過公文包,然後解開自行車鎖。
「好嘞!」
方燕把錢揣口袋裡,目送著方言離開。
「叮鈴鈴」,清脆的旋風車鈴響了起來。
郭保昌雖然久居桂西,但骨子裡仍然是個老北|京人,兩人約在豐澤園,邊吃邊聊。
俗話講,「吃了豐澤園,魯菜都嘗遍」。
兩個人,點了一桌的魯菜。
蔥燒海參、芫爆魷魚卷、香酥雞……
「方老師,我敬你一杯。」
郭保昌舉起酒杯,笑臉盈盈。
方言碰了一杯,一飲而儘。
「好久沒吃過這麼地道的菜了。」
郭保昌夾了個魷魚卷放進嘴裡,眼神中似乎藏著無儘的思緒。
方言問道:「郭導在桂西呆了不少年吧?」
「算算年頭,差不多快有十年了。」
郭保昌說:「這些年裡,來燕京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這趟可要在燕京多呆幾天。」
方言說一定要儘儘地主之誼,回報在桂西那段時間的盛情款待。
「說到這個,我是真的沒有想到。」
郭保昌感慨道:「方老師和村葆同誌竟然在我們桂西廠裡弄出了這麼個大作。」
方言問到在桂西的情況。
郭保昌說簡直火爆得不能再火爆了。
《桂西日報》自從連載了《高山下的花環》以後,變得搶手異常,桂西廠有部分領導十分懊惱,近水樓台,結果錯過了這輪明月。
「《高山下的花環》的電影改編可不好搶,我估計全國的製片廠現在都盯著呢。」
方言提醒了一句。
「我們不敢奢望,桂西廠隻是小廠,根本不可能爭得過那些大廠。」
郭保昌說:「方老師肯舍得把《那山那人那狗》這麼重要的作品交給桂西廠,我們就已經燒高香了。」
方言道:「桂西廠打算怎麼拍?」
「方老師,咱們都清楚,對於電影來說,沒有什麼比劇本更重要。」
郭保昌直接轉達韋必達的意思,希望由他這位金雞獎編劇出麵,親自動筆。
「這可就難辦了。」
方言說:「我最近的事多,恐怕分不出時間和精力來寫劇本。」
「方老師,不急,我們不急,韋廠長說可以慢慢來。」郭保昌拿起自己帶來的桂西三花酒,給兩人的杯子倒滿。
方言又跟他碰了一杯,聽他訴起了難處。
桂西廠發展起步晚,拍片數量少,知名度低,尤其是各方麵專業人才相當緊缺。
「所以,廠裡對這一批大學生特彆重視!」
「原本是向北電要了10多個人,可到頭來,分配來的隻有5個人。」
郭保昌幽幽地歎了口氣。
方言問:「除了章藝謀,另外四個是?」
郭保昌如實回
答,隨後無奈道:「其實也可以理解,當初我從北電分配到桂西廠,就覺得自己是被發配邊疆,是被學校拋棄的人,將心比心,我相信這幫學弟也是同樣的心情。」
方言半開玩笑道:「怎麼感覺你這趟來接他們,像是要押送犯人,流放嶺南?」
「可不是嘛,韋廠廠特意交代我。」
郭保昌苦笑說:「路上讓我以學長的身份,好好做一做學弟們的思想工作。」
方言道:「光給他們做思想工作恐怕不夠吧,最好能給點實際的。」
郭保昌道:「這一點我們也想過,這不,韋廠長決定給每人安排一個60平米的房子。」
方言說:「恐怕房子的吸引力還不夠吧?」
「這還不夠?!
郭保昌驚訝道:「不瞞您說,就連我,也是當上了藝術總監,才能分到這個麵積的房子,結果他們剛來就住上了,廠裡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嫉妒呢。」
方言問:「如果您是章藝謀他們,您是想要燕京的平房,還是想要桂西的房子?」
「………」
郭保昌沉默下來,一時間無言以對。
方言道:「所以,他們未必會領情。」
郭保昌難為情道:「可這已經是我們桂西廠能給的裡麵最好的東西!」
方言神神秘秘道:「未必吧?」
「方老師,您怎麼看?」
郭保昌一個激靈,連忙替他倒酒。
「郭導,我在桂西廠也住過一段時間,實話實說,如果我是章藝謀他們,讓我來貴廠工作,把戶口從燕京遷到桂西,哪怕分再大的房子,也不大樂意。」方言悠悠道,「你們還得從他們真正的需求上入手。」
「真正的需求?」
「沒錯,而且是最根本的需求。」
「還真猜不著,您能不能給點提示?」
「換位思考一下,郭導當時分配到桂西廠,最想要的是什麼,拍電影、分房子……」
「當然是拍電影啊,最好自己能獨立……」
郭保昌恍然大悟,「方老師,您說的是讓他們獨立拍片!」
方言麵上事不關己,內心鬆了口氣。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總算「忽悠」著郭保昌自己聯想到這上麵。
《那山那人那狗》當然要交給桂西廠來拍,但必須交給桂西廠的章藝謀他們來拍!
不是看不上桂西廠的其他攝製組,而是自己要的電影效果隻有章藝謀這幫人能滿足。
而這年頭,電影廠往往是論資排輩,以老帶新,新人必須要從學徒一步一步乾起。
比如章藝謀,按慣例,要從攝影三助、二助、大助,再到獨立攝影,前前後後至少需要熬上十年八年,導演、美術設計,也都一樣。
難道自己還要等上他們十年八年?
一萬年太長,隻爭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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