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的隕落,帶來的外在物質災禍還在其次,更可怕的是心理上的空虛感、沮喪感是足以害死人的。原本能團結起來抵抗的天災,也會令人絕望。
也有災民的麵孔是麻木的,隨意跟著彆人走,眼神空洞灰暗。
海灘上一堆一堆的人,橫七豎八地坐著、躺著,把僅有的一點家當包袱抱在懷裡,或者坐在身下。
零星的有一些帳篷,大多數人露天而臥,這裡天氣夠溫暖,在二月露宿也不會凍死。
各種年齡性彆的人,都可能會毫無征兆地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刺耳哭聲,那是噪音,但是身邊的其他人就像沒聽到似的,既不覺得反感,也不上前安慰。
仿佛他們整個身體都隻是個空殼。
陳夏華咬著嘴唇走在錢飛身邊,她悄悄地對錢飛說:“舊公司剛剛垮掉的時候,我們有些附近鄉下地方就是這樣的。”
舊公司的滅亡,也令當時的一些人失去了信仰,那些是對舊公司寄予最大希望的、最寶貴的員工、顧客以及家屬。
雖然這些信仰的數量不足以讓當時的錢飛升仙,但是失去信仰支撐的每一個人的痛苦卻還是同樣真切。
如彼回憶與現在眼前整個海灘的景象重合起來,讓錢飛的臉色格外陰沉。
大多數人都是灰撲撲的衣服,灰撲撲的手腿皮膚,汙臟糾結在一起的頭發,仿佛單個人在這群體中並無意義,而整個群體的存在意義也十分堪憂。
整個海岸直到天邊都被這些人鋪滿了。看上去已經很多,而視線所及也隻不過是全部災民的一小部分而已。
彩虹港有悠久的曆史,附近有許多貨棧,也是一個持久興旺的小市鎮。
有許多新搭建的棧橋,伸向水裡不遠處。即便在市鎮外圍,也能看到高高的帆船停靠。
錢飛與陳夏華,穿過或坐或躺的眾人,走向附近的棧橋。
在那裡有人排隊,扛著自己的包袱。船上的運艙官和水手手裡拿著棍子,隨時要打那些不好好排隊的人。
“二十兩白銀一個人,二十兩白銀……對對,小孩也是二十兩。嘿、嘿、說你哪,狗不能帶上船,什麼牲口都不行。你把狗賣了吧。到了新大陸,要什麼沒有啊?彆舍不得這一點。”
也有三四個人被繩子拴成一串的,被人牽著上船,那大約是簽了賣身契的。
錢飛想,沒有白來一趟,無論是人仙的隕落,還是新大陸的消息,都具體地感受到了。
這時,挽著錢飛手臂的陳夏華卻說:“咦,沒有蒸汽船嗎?近萬海裡的航行,蒸汽船難道不是更適合嗎?”
運艙官見到這一男一女的衣飾氣度不凡,對他們的態度與對待難民不同。
運艙官笑說:“都是帆船,沒有蒸汽船。究竟適不適合出遠洋,是大海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的。”
陳夏華的神色明顯不滿,但往港口的方向眺望過去,在如森林一般的帆船桅杆之間,也見不到任何一條煙柱。
假使有蒸汽船,在這晴朗湛藍的天空下,一定會凸顯出來的。它們的煙囪不一定高,但黑煙煙柱總能比最高的帆船桅杆還要高一大截才對。
仔細看也找不到煙柱,這說明整個彩虹港都沒有一條蒸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