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一行乘船逆流而上,在七月十八日中午,遠遠地看到了雪岩城像是一塊精致的雕花印鑒,擺在無憂江的蜿蜒河邊。
無憂江是白江的支流。
陳夏華因為不會飛,所以始終覺得大家乘船是在陪著自己一個人慢行,心裡一直堵得慌。不過其實,錢飛作為合元境界,也無法長途飛行。
遠遠看到雪岩城的時候,陳夏華忙說:“你們飛進去吧,我會走城門追趕你們。”
李木紫笑說:“本來也是不能飛進去的。”
淨草驚訝地說:“為什麼飛進去會怎樣”
李木紫說:“你試試”
淨草就試著飛進去,發現雪岩城周圍圍了一圈的塔樓,每座塔樓上總有好幾個人站崗,見到她在半空中靠近,就有人在裡麵吹哨子,揮舞小旗。
“請高僧師父走城門,本城有規矩,小人不敢放行。”
說話很客氣,但是顯然規矩很嚴。如果有人想要強闖,可想而知下一步就是雪岩城的高階弟子乃至長老出來攔路了。
錢飛一行既然不是來挑事的,自然也就老實地繞路去了城門那邊。
凡人的城市,例如甜水或者皇京,高階修仙者飛進飛出是不管的,隻會引發一些凡人的崇敬的目光,但修仙者本來也很少進出那些城市。而像是靈霄殿或者灰白府這樣的宗門,則沒有凡人如此嚴密地放哨。
繞到城門口,隻見城門大開,車水馬龍,吆喝聲四起,有凡人士兵放哨查驗,但查得很鬆。
進去以後,隻見道路上彌漫著馬糞的氣味,轎子在人群中敏捷地穿行,路邊還有乞丐在唱蓮花落。
這種煙火氣的濃度不比皇京低,黑石山的山門也沒有這樣熱鬨。
這是因為,這許多凡人百姓,乃至官員富賈,並不是來此學藝或者上香的,這五十萬人以上的大城市,他們就生活在這裡。
“仙凡一體”,這是雪岩城最大的特色,與其它所有的修仙宗門都大不一樣。對於這種特色,李木紫與馮瑾知道一些皮毛,其它女郎都不清楚,於是錢飛笑著對她們介紹了一番。
雪岩城是仙凡一體的。這裡的關鍵是,修仙者會插手凡人的社會生活與生產生活,修仙者成為凡人的統治者。
本來,在凡間還有個朝廷、有個皇帝在。
實際上,雪岩城控製著西南玄武洲的兩個省份,天原省與百溪省,這兩個省份處在割據的狀態,官吏由雪岩城任命,稅收由雪岩城征收,軍隊由雪岩城掌控,而且由修仙者擔任一部分的中高級軍官。
在凡人朝廷看來,簡直是水潑不進。
不過,雪岩城也隻滿足於掌控這兩省,大約一點八億人的人口,九百多年來沒有進一步對外擴張征服的想法。
各級官吏衙門,都有修仙者作為一部分官員,也有凡人作為另一部分官員。
淨草好奇地問:“這樣不會耽誤修行嗎”
錢飛笑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反正也有這種理論性的說法。”
雪岩城從上到下,都是一個自成一體的小世界,有一套自己的修仙體係,有一套自己的衙門律法,有一套自己的經濟係統。
所以,他們也有自己的貨幣。
雪岩城官方發行的就是“盧布”,因為鑄幣機構是在城外的盧家莊。
受其影響,在玄武洲與浪沫洲,也有各種其它雜七雜八的布幣存在。
刀幣的發行機構是三十六宗門之一的“天下商行”,那個“商行”隻有一個業務,就是發行刀幣,確保刀幣的質量,並且以鑄幣稅作為收益。
而發行盧布的雪岩城雖然實力更強大,但卻無法同樣良好地保證盧布的幣值,因為雪岩城想要管的事情太多了。對雪岩城來說,發行的貨幣是要承擔財政職能的,簡而言之就是有時財政赤字的一部分要印錢來彌補。
所以盧布的幣值會根據其財政需求而有較為激烈的波動,且每時每刻都有貶值的風險。
在幾百年的時間裡,舊幣改新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好幾回了。
雪岩城的布幣並不是從九百多年前一開始就叫做“盧布”的,曆史上也曾有過“曾布”或者“呂布”的稱呼……
關於“該怎麼去見掌門”這件事,李木紫是因為過去跟著師父來過,所以知道。
於是她領著同伴們,徑直去了城中心。
在雪岩城的中心,有寬廣的大院和幾座高樓,最高的有五層樓。傳統的木製大型建築建到五層樓那麼高時,就幾乎像宮殿一樣了,外觀古樸典雅。
那裡是所謂的“修行園”。
與熱鬨的城裡其它部分相比,修行園的門前相當地靜謐,大塊的青石板地麵迎著陽光,一個頭發花白、衣飾整潔的老門房,坐在芭蕉葉的陰涼之中打瞌睡。
錢飛上前說:“散人錢飛前來求見雪岩城掌門。”
老大爺費力地睜開一隻眼,說:“啥子見掌門那你到這裡來做啥子”
錢飛不解:“掌門不是在這裡麼”
老大爺說:“掌門是在這裡,可是你找我是不得見的嘛。你要去衙門去申明求見的嘛。”
李木紫上前一步,說:“靈霄殿弟子李木紫,求見掌門,有要事相商。”
老大爺說:“掌門他老人家忙得很,你們這樣求見是不得行的,去衙門領個申帖報上來。求見的人很多,要一個個地來,要排隊的嘛。”
李木紫說:“是哪個衙門”
老大爺說:“府尹衙門。”
看來,不僅是錢飛現在人微言輕,就連靈霄殿的麵子也不好使。
李木紫自言自語:“不對啊,上次我來的時候……是了,上次我是跟著師父前來的。師父那時是靈霄殿掌門,麵子夠大,我的麵子卻不夠。”
淨草一跺腳,騰空升起:“我進去看看。”
守門的老大爺隻是個凡人,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連忙掏出個哨子猛吹:“有人闖門。”
這時候,從三樓直接飛出來一個人,伸手就把淨草往外推。
淨草把他的手撥開。
他的手繼續貼上來,反推淨草的手。
錢飛仰頭叫道:“淨草,彆動粗。”
淨草說:“我有分寸,咦,他的這個武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