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草單手輕輕舉著大型雪橇,載著所有同伴們,輕輕降落在避暑山莊門前。
避暑山莊依山而建,周圍都是白雪皚皚的懸崖峭壁,一般凡人是上不來的。
“道侯”這個名號,是合元境界以上的灰白府中人所享有,他們能夠禦劍飛行出入。
而從練氣到凝虛境界的灰白府中人,就隻是“童子”,他們必須扶著繩子、攀援百尺豎梯,才能往來於山莊與外界之間。
大多數隱學宗門都有類似不怕麻煩的布置,使得凡人很難觸摸到這些修仙高人的世界。
而顯學宗門,像是黑石山、火山寺,則是山門大開,各種凡夫俗子、販夫走卒、乃至牛馬車輛都隨意出入。
顯學與隱學宗門的生活方式,有鮮明的差彆。
山莊中一片青瓦白牆,式樣古樸。
李木紫從南往北望去,越看越覺得那建築樣式擁有值得細心咀嚼的美學意義。
在山莊中的不同地方,融彙了幾千年來不同朝代的建築風格細節,但其中最晚近的風格也是一千年前的了。
門口左右並不是石獅子,而是兩個仿佛蜥蜴蛤蟆模樣的古代奇獸石雕。李木紫不禁想,難道那是在人類還是猴子的年代,曾經生活在大地上的史前生物
當然,如果不是她這樣所有科目都勤奮用功的優等生,是看不出那麼多門道的。
淨草就沒有那般欣賞能力,她的想法隻不過在另一個方向上觸及了事物的本質:“在擺派頭、裝門麵這件事上,這個宗門祖祖輩輩都不含糊啊!”
李木紫的好興致被打斷,白了她一眼,但沒法反駁。
三十六宗門之中,有一個宗門叫血紅山莊,一個宗門叫灰白府。而在灰白府之中,又有一個莊園叫避暑山莊,有時不免令人混淆。
事實上,灰白府勢力龐大,擁有兩府四台十二莊,避暑山莊隻不過是其中一莊而已。
不僅如此,而且這十二個莊園之中,每一個莊園的實力都與血紅山莊整個宗門相當,避暑山莊也不例外。
血紅山莊的莊主是第六境界“融密”的實力,灰白府避暑山莊的莊主同樣是第六境界“融密”的實力。
總體來說,灰白府的實力是足以與黑石山掰掰腕子的,他們內部認為,在七個邪派之中,灰白府才是真正僅次於水星穀的那個,隻不過自矜身份,不願意和黑石山的粗人打破頭爭名位罷了。
錢飛對看門童子說了來意,童子進去通傳,不多時,道侯赫連子默熱情地迎出來。
經過上次在蛤蟆屯見識過了錢飛的籌謀之後,他是萬萬不想與錢飛作對了。他連說好話,解釋說前門不能進,隻能用於較為正式的場合,引著錢飛一行繞過山莊,從後門進入。
言下之意當然是說,像錢飛這樣欠債還債的人,沒有資格從正門進,即便赫連子默態度友好,也不能壞了規矩。
錢飛不動聲色,隻是微笑著由他把自己一行人領進後門,來到一處清雅的後院。
雖然這後院旁邊就是倉房,是下級童子勞作之所,但其鬆柏梅石的清雅氛圍,足以做許多高貴人家的前院了。
赫連子默匆匆離開一會兒,回來時領來了四五個童子,並且指著為首的那個童子,介紹說:“這位是莊主的公子,諱小白。”
其他幾個童子都是賬房裡負責管賬的,唯有這位名叫赫連小白的年輕人,雖然修為實力也隻是凝虛境界,是個童子,但地位與眾不同,畢竟是莊主的親兒子,而且還是最得寵的小兒子。
此人十**歲,白麵無須,神情傲慢。
涉及到上千萬刀的大額債務償還,必須要有他這樣資格的人現場坐鎮才行。
於是錢飛安排女郎們從儲物袋中取出刀幣、靈石、各種值錢的物件、熊膽、熊掌、熊皮、豹皮、豹子眼珠、狼牙、狼皮、兔皮、六百多張老鼠皮,女郎們緊急辛苦織成的玲瓏羽毛寶冠、七彩羽毛披風……一件件地鋪滿在掃乾淨的院子裡,頓時把這地方搞得像個二手貨地攤市場。
換句話說,也像個宮廷寶庫。
另外還有一疊疊的子母券,也擺在了院子地上的一角。赫連子默看得眼角直跳,越發確信不能再得罪錢飛。
從這鳥羽獸皮和子母券,可以看出海東青與惠贏和尚的下場。他們處心積慮打錢飛的主意,結果隻是被錢飛吃乾抹淨,突出了“空手套白狼”五個字。
赫連小白厭棄地掃視這些寶貝:“我記得三年前我們借出去的可是乾乾淨淨的刀幣,如今你就用這種又臟又臭的東西來充數嗎”
這些東西畢竟是錢飛目前掌握財富的主體,來不及去變現了。錢飛隻好賠笑解釋:
“這些都是從靈獸靈禽上取下來的天材地寶,還很新鮮,憑其中蘊含的靈氣法力,完全值得上在下方才所說的價錢。”
赫連小白左手提起一張完整的豹皮,右手捂著鼻子:“天材地寶,就這明明是蟲吃鼠咬、光板沒毛。”
見到有人明目張膽胡說八道,李木紫怒說:“你!”
赫連小白把豹皮隨意一扔,冷笑說:“你什麼你誰讓這姓錢的欠了債呢麵對債主,有什麼好囂張的”
錢飛耐著性子說:“本來錢某的債務就是到今天為期該還,錢某也送來錢物到此。如果閣下你不肯收的話,隻怕在令嚴莊主那邊也說不過去吧”
赫連小白抬起下巴:“收當然要收,但是這些湊數玩意的價格,隻能值得起你所標榜數額的十分之一。還有那些所謂子母券,我灰白府最看不上這等標新立異的垃圾,我用你所說的百分之一的價格,折價來收,已經是對你很好了。”
赫連子默在旁拉一拉赫連小白的袖子:“公子,子母券這種東西雖然我們看不上,但是想要高價脫手折現還是不難的。隻要送到刻骨寺去,那些僧人們一定肯拿出足額刀幣來吃進,以維持市價。在下就曾經如此辦過。”
赫連小白甩開他:“去去,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又轉向錢飛說:“這樣算下來,你帶來的這些破爛最多也隻值八百萬刀吧你的欠款本息可是一千五百多萬刀,其餘的你給我還來。”
錢飛沉著臉說:“你這些不肯收的話,更多的就沒有了。”
赫連小白大笑:“那就是你賴賬不還!你可不要以為自己今日能走得脫。”
錢飛說:“這是莊主道侯的意思嗎請莊主前來與錢某見一麵,謝謝。”
他對女郎們使了個眼色。女郎們心領神會,淨草已經在笑嘻嘻地摩拳擦掌。隻要鬨出點動靜來,莊主自然會出來收拾局麵。
赫連小白說:“我爹他才不……”忽然被一個匆匆跑來的童子打斷。
那童子站在赫連小白的身後:“莊主說,讓少爺你趕緊也到前門來一趟。”又附耳輕聲嘀咕了幾句。
赫連小白不耐煩地說:“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那傳話的童子隻好大聲說:“是女元帥!黑石山女元帥左淩雲,又到門口來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