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瑾看到聖女被抬出去,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彆看馮瑾年紀小,但她心思很重,凡事都想得很深,不如此就難以在她那吃人的原生家庭裡成長至今。
土狼屯之中在吃樹皮木屑苦熬,外麵打得驚心動魄,又有功夫高強的細作一直摸到不凍廳來,這些每一件都不是小事,然而聖女一直舒舒服服地安睡。
究竟是什麼級彆的事情才要驚動到聖女
馮瑾認為,現在恐怕霜風嶺與土狼屯終於遇到某種要立刻決定宗門能否存續的問題了。
所以,當七八個年輕人莊重地把冰床抬走,馮瑾也不由分說地跟在隊伍後麵。
不僅是她,不凍廳裡的其他人也都是霜風嶺上層人物的家眷也都意識到事關重大,一多半人都裹上棉衣跟了出來。
聖女抬出去,僅僅上個樓轉個彎,就送到了地方。
這裡是蒸汽塔塔底的鍋爐房,也是整個土狼屯唯一的石頭房子,內部麵積很大,層高很大,但並不寬敞,因為基本上被黝黑的黑鐵鍋爐擠滿了。
這個地方整體的陳設布局,很像馮瑾聽說過的大宗門上古煉丹爐,像丹房,據說在五大名門正派,以及黑石山、灰白府、天下商行等宗門之中都有,不過馮瑾自己家沒有。
隻不過這個不是丹爐,是鍋爐,整體外觀略顯傻大粗黑了一點點……
蒸汽塔的各處縫隙在快速地、呼哧呼哧地噴著白汽,運煤的小車川流不息,毫不吝惜地把辛苦挖出的煤炭往爐膛裡倒去。
在龐大的爐膛下麵,已經站了三五十人,再加上跟著聖女來的這些人,顯得越發擁擠。雖然外麵是可怕的酷寒,房門大開,但爐子旁邊人人臉上都帶著汗,漲得通紅。
那是因為緊張,並不是因為熱。
債務部的其他女郎們也都來了,錢飛也在這裡。
自從到達土狼屯以來,錢飛一直沒有出戰,但也沒有閒著。
他日日夜夜都守在這個鍋爐房裡,協助維護著屯子裡三千人的唯一的生命線,就是這座蒸汽塔。
蒸汽塔本來並不是為了應對零下七八十度的超低溫而設計的,現在全憑著當初優秀的設計餘量在硬抗,而且也漸漸不支。
錢飛一到,立刻從老工程師周仁超那裡拿來圖紙,與陳夏華一起提出了數個改進方案,不然它甚至不能支撐到今天。
其中錢飛特彆提出了幾處關鍵結構位置,可以用靈石、法寶取代的,使得蒸汽塔的整體性能有質的飛躍。
這也頗令他感慨:雖然他是穿越來的,但是現在在蒸汽鍋爐的凡俗設計方麵,陳夏華和周仁超都已經超越了他,而他現在的個人優勢,卻是在於做過真人,所以對於修仙、靈石方麵的經驗特彆豐富。
馮瑾湊到他身邊,錢飛也就把當前的情況悄悄地對她介紹了一遍。
現在蒸汽塔已經嚴重超壓運行,超過四天了。
如果超負荷的壓力再持續一個時辰,就要爆炸,到時候整個屯子會被夷為平地,包括屯子外的黑石山眾人在內,不會有任何一根完整的人骨留下來。
但如果卸除壓力降溫,需要減壓運行五天才能讓它緩過來。
減壓運行時,屯子裡絕大多數的住房內溫就隻能維持在零下四十度左右,幾乎相當於正常情況下的隆冬室外雪坑裡。
現在整個屯子裡,已經有五百多人處於症狀顯著的傷風、肺炎之中,假如讓他們在零下四十度的屋子裡睡個五天,他們之中一個都活不成。
而死者肯定不會局限在這五百多現有患者之內,即便上千也不會令人意外。
馮瑾眯起眼睛沉吟:“說是要麼全體一起炸死,要麼讓千人凍死……不對,既然把聖女請過來,就說明存在第三條路”
錢飛沉聲說:“沒錯,目前可以原本的檢修空間封死,再把蒸汽塔內部深處的某處敲開,讓蒸汽彌散到那檢修空間之中去,以此泄壓。但問題是,即便從檢修通道也無法觸及那深處的關鍵之處,必須從一條管道裡爬進去,而管道不夠粗,成年人是進不去的。”
馮瑾忽然抬頭說:“我想看看圖紙。”
錢飛聽了這話,很是高興。
蒸汽塔這個東西,在煉器領域裡也是非常偏門的,但他身邊的仙子們並不嫌棄,務實又精乾。
她們當然沒有受過熱機領域的理工科教育,不可能提出什麼設計改造方案,但是隻要通過簡單的訓練,那麼讀懂三視圖、認明方位還是能做到的。
馮瑾仔細辨認了一遍圖紙,確認了錢飛所言不虛。圖紙中心的環節確實是最適合敲開的,而通往彼處的粗管道也是唯一的可行路線。
在這個社會當中,女子十五歲就算是成年了,所以十六歲的馮瑾並不認為自己是未成年人。不過她的體型也確實算是嬌小,所以對著圖紙上標明的尺寸,她試著對照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不行……
肩寬、胸圍、臀圍,都不是這根空管子所能容納的……
馮瑾歎了口氣,望向聖女那邊。
聖女自然是被抬到了霜風嶺掌門藺老太君的麵前,被恭恭敬敬地掐人中喚醒之後,藺老太君耐心地把剛才錢飛所介紹的內容,也對聖女介紹了一遍。
馮瑾想,好家夥,隻有掐人中才能喚醒,這睡美人睡得是有多沉!你們究竟希望她在這危局之中做些什麼
在所有人注視的中心,站著藺老太君、聖女唐心純,和一個小女孩。
那小姑娘大約八歲或者九歲,穿著錦緞包裹的棉襖,微黃的頭發從皮帽裡落下,垂在小臉旁。
從衣著來看,小姑娘出身非富即貴,麵孔則或許還是個美人胎子,隻是眼下正哭得稀裡嘩啦,小臉都像是哭到接近融化一樣。
馮瑾能看明白。
那關鍵之處隻有一條粗管道能進入,粗管道隻有小孩子可以進入,深處的溫度本來就足以把人燙傷,而一旦關鍵之處敲開,蒸汽大量湧出,裡麵的人必死。不怪小姑娘哭成這樣。
“嗚嗚嗚,我不想死……”小姑娘哭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