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號角聲仍在陰雲中飛遊,幾隻烏鴉聞著味就來了,貪婪地在屍體的上空盤旋著。
在丘陵溪流之間,馬蹄不斷交錯追逐,庫什騎士和教會的騎士們不斷上演阻截、追擊和糾纏的戲碼。
被庫什騎士與諾斯騎士阻隔在外的,就是那些下瑞佛的那些鄉下騎士。
密密麻麻的長槍隨著腳步而震動,槍尖組成的鋼鐵森林和身後丘陵上的森林融合在一起,幾乎要遮擋住天邊的陰雲。
火球拖出一條黑煙與光焰的長尾,呼嘯著落在肩靠著肩的方陣之中。
一團又一團火光爆開,慘嚎與滿身燃火的衛兵在草地上跳起了節奏輕快的舞步。
“怎麼辦?怎麼辦?”
被一眾騎士護衛著,米紮姆徹底沒了之前的陰森城府,汗流浹背地抓著阿爾曼的袖子。
到這個時候了,阿爾曼沒了先前的好脾氣,隻是冷冷地說道:“還能怎麼辦?迎戰吧。”
“迎↑戰↓!”米紮姆音調瞬間飆到了e6都不止,見周圍的人看著自己,這才壓低了嗓門,“聖主仁慈,我看不得殺戮得避開戰場,您能派出幾名方旗騎士護送?”
“恐怕做不到。”
“為什麼?”
“就是做不到啊,咱們走不了的。”
米紮姆氣急起來,他提高了嗓門,恢複了往日的狠毒模樣:“難不成這教會軍缺了我一個就打不了仗了嗎?”
“難說。”阿爾曼最後給米紮姆留了個麵子,“我就這麼說吧,你一走,看你走了,步兵方陣就會潰。
潰兵亂糟糟地擠滿道路,敵方的騎兵再配合魔鬼銃步兵殺過來,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
“那怎麼辦?”懷著最後一絲希冀,米紮姆問道,“難道就不能繞過去嗎?”
阿爾曼用獸皮擦拭著盔甲上的鮮血,原先輕佻的眉毛幾乎要壓在眼睛之上:“繞過去?如果能繞過去,我還會等在這裡嗎?”
救世軍有這麼長的戰寬,兩側還有騎兵在護衛,敕令連想要繞過去,起碼要一分鐘的時間。
算上對方的行進速度,己方的集結速度,對方聖銃騎兵和步兵的乾擾,以及驃騎兵和巫師的占卜,是絕對來不及的。
哪怕是三百米的範圍甚至是二百米,阿爾曼都有信心帶著騎士主力們跑出去,畢竟步兵丟了就丟了。
可如今讓霍恩這麼一弄,他們被小池城潰兵和己方的步兵大方陣堵在這裡,根本來不及逃脫。
環視戰場,在各個衛兵隊長和軍士的呼喊下,衛兵正在嘗試向後轉向。
他們的長矛杆子交叉碰撞著,這邊有人被推倒在抱怨,那邊就是在推搡逃兵。
原先的三個一組的品字結陣都要混到一起,變成了亂麻陣了。
就以目前這個進度,估計最靠後的六個方陣是鐵定保不住了,前麵的六個方陣就算變陣及時,肯定也扛不住救世軍的一次衝擊。
總結來說,就是全完了。
當米紮姆帶著全軍走過霍恩身側時,這仗就已經結束了,隻是慘敗、大敗和小敗的區彆。
總體戰局是完蛋了,可對於阿爾曼卻不一定,隻要能保存主力騎士的實力,那就隻能算是小敗。
衛兵就像地裡的薯根,挖一茬長一茬,頂多等兩年就是了。
阿爾曼瞧了一眼米紮姆,想起他的身份,還是無奈地說道:“等我們衝鋒的時候,您就跟在後麵,衝穿對方的橫陣,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米紮姆灰白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血色,儘管這次大敗,但隻要給他一支筆一張紙,雖說不能轉敗為勝,但卻能轉危為安。
“侍從騎士出陣!”阿爾曼翻身上馬,朝著幾名騎士喊道,“儘力拖慢對方的速度,為大方陣留足變陣的時間!”
“遵命,閣下!”
…………
煙霧從身側飄過,卷起的風裹著煙塵形成了淡黑色的雲卷,十個軍團組成的戰陣,以全速快步向前移動。
手持翎槍,身穿胸甲,師隊長們大步地前後奔跑,扯著沙啞的喉嚨,不斷地在踏步聲中吹哨和大聲叫喊,調整隊形和速度。
剛剛的快速行軍以及和瑪麗卡女伯爵的先鋒戰,多少打亂了一些救世軍的隊列。
行在戰陣的最前列,霍恩遙遙地注視著眼前的教會軍混亂的軍陣,慘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走神。
吹散煙霧的風,撲在霍恩的臉上,與周遭炎熱的空氣不同,居然還帶著一絲絲清涼的感覺。
這不免讓霍恩對這道吹風法術的原理產生了疑惑,難不成他們是產生空氣,而非推動空氣嗎?
騎在花馬葡萄的背上跟著戰陣緩緩向前,霍恩輕輕撫摸它的鬃毛,沉重的鐵手套覆蓋在手背上,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動作的輕柔。
霍恩二段呼吸法大圓滿的境界,佩戴這樣的一副沉重鐵手套不算是太難的問題。
“冕下,還是回去吧?”擎著盾牌,滿頭大汗的杜瓦隆站在霍恩的身邊,將盾牌高高舉起。
圍繞著霍恩的戰陣,侍從騎士們正在拚命遊走,箭矢在天空中亂飛,落在頭盔和甲胄上放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時不時地便能聽到一陣淩亂的銃響,下一秒就是幾個靠得過近的騎士從馬上墜落。
儘管侍從騎士們離得挺遠,這要是哪裡飛來一支流矢,把霍恩擊中了那可不得了啊。
“怕什麼?該自己親自做的就得親自做,不能假他人之手。”霍恩放下了瞭望鏡,淡淡地說道。
不過看看周圍人那緊張兮兮的眼神,他還是輕歎了一聲,拽住了韁繩,身邊的軍團流水般從兩側行過。
“後麵兩個軍團跟上了嗎?”勒住了戰馬,霍恩扭頭對著一旁的杜瓦隆問道。
由於軍團是整體向右旋轉,所以最外圍的兩個新兵近衛軍團還是掉隊了。
為了防止敕令連對這個薄弱處發起側擊,霍恩臨時調整了隊形。
目前草地上行進的十個軍團五千餘人中,最前方的兩個軍團正是向來作為預備隊的近衛軍團。
“跟上了,目前作為預備隊留在最後。”杜瓦隆和傳令兵確認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隊形都調整好了嗎?”
“都調整好了。”傑什卡露出黑黃色的大牙,“隻等您一聲令下。”
看著視野中愈發清晰的教會軍隊,霍恩的臉上終於繃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脫離了陣地主動斜擊,儘管這是他被動留下誘餌的結果,但效果好得有些出奇。
霍恩從本陣出發,看似跑了三四百米,但如果把整個戰陣看作一個整體的話,移動得並不遠。
一個加拉爾橫陣在完全展開並給銃手留足機動空間的情況下,戰寬大概在90到100米。
霍恩的鑽石陣形第一線有足足四個加拉爾橫陣,在其第二線的兩側還有加拉爾橫陣。
所以帶上每個橫陣之間的機動空間,戰陣展開時的戰寬都有500到600米,轉成行軍隊列後還是有400多米的戰寬。
霍恩看似跑了很遠,可從橫向來看隻移動了一個身位,外加轉了半個圈。
對麵的教會軍的步兵大方陣列數遠超霍恩,所以哪怕是一個大方陣的戰寬不過在50到60米。
加之他們是品字形犬牙交錯的排列,所以以霍恩兩倍的兵力,12個大方陣的戰寬隻有300到400米。
這就意味著教會軍的步兵很難去包抄霍恩的加拉爾橫陣,而加拉爾橫陣在保證了機動速度後,卻很容易去包抄彆人。
正是加拉爾橫陣的這個特點,霍恩才做下了側擊的決定,並使用發條皮革炮,強行擊潰了瑪麗卡女爵和其親衛騎士。
在留下了伊貝騎士與剩餘的下瑞佛騎士殘部糾纏後,霍恩便開始緊趕慢趕地向東進軍。
從驃騎兵口中得到對方行蹤時,他都做好了側擊的準備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就好像沒有發覺一般,沒有做任何防備,就直勾勾地幾乎就是從霍恩的臉上走了過去。
霍恩都看到他們了,他們居然還是僵硬地向前。
從剛剛想到現在,霍恩都搞不明白米紮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不過他迅速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在煙中發起側擊,距離本陣太遠,敕令連必定會提前發覺並逃離戰場。
假如從側後方進行衝擊的話,不僅能起到更大的戰術效果,甚至有機會把敕令連給堵住。
這個臨時作出的決定,給霍恩帶來了豐厚的回報。
在移動的鋼鐵森林對麵,教會軍脆弱的後背和慌亂的側翼已經暴露在了霍恩的眼前。
“冕下,我們已進入對方一百米的範圍內。”
一百米的距離以快步來計算,隻需要兩分鐘就夠了。
“二線兩側四個軍團轉成常步,準備好迎接對方騎士衝擊,中軍繼續快步向前,準備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