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一小部分聰明的代表咂摸過味來了。
領主的土地被分了,一年內又不交稅,山林水澤又開放了,那這個百戶長不是白當嗎?
很快就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白當。”霍恩用力地揮手道,“你們每年都有一筆補貼,與救世軍非戰時的工資相當,大概是每年3金鎊。
此外,你們還能推舉一名12歲以下的孩童進入貞德堡修士學校或救世軍附屬學校,免費學習。
在未來,如果乾得好的話,在通過教士考試後,還能當上鄉堂教士甚至是主教一級。”
這下就算是格羅西恩都聽懂了,當上百戶長有工資能蔭蔽子女甚至有機會白拿一個教士出身。
心中原先熄滅的虔誠之火又一次熊熊燃燒起來,代表們太想進步了。
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甚至是借著拍馬屁的問題後,霍恩再次從一位市民代表口中聽到了他感興趣的問題。
“冕下,我想問問,高利貸的標準是不是定得太低了?”站起來的市民代表麵露難色,“您可能不知道,放貸的壞賬率是不低的。
如果您又把民間借貸的最高年利率定在20的話,又不讓利息超過本金,那我們的收獲是抵不上風險的。
那這樣的話,就沒有市民願意放貸給那些遭遇困難的人了。”
見到霍恩還在微笑,市民代表咳嗽了一聲:“或許我們稍微放寬一點,放到36或者40?或者利息放寬到本金兩倍?”
關於高利貸的問題,霍恩等市民們詢問,等了好久了。
《聖國田畝詔書》開放了土地自由買賣,是為了讓農民對土地有擁有感。
當切實感覺到土地與他們相關,且有剩餘產出時,他們才會敢於進行土壤改良和種植改進。
古代東方的農業能夠長期碾壓西方,一部分原因就是很早就點出了土地自由買賣。
自耕農們有意願且有能力改良土壤和發展農業。
像中世紀前中期那種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封建莊園計劃經濟,很大程度上抑製了農業生產力的發展。
隻是這同樣帶來弊端,對於有錢的市民來說,通過放高利貸和兼並土地就能使財富安穩地快速增值,誰有興趣去投資實體產業呢?
問題在於前一種模式是零和博弈,它隻是分配了財富而沒有創造財富。
後者的利潤率和抗風險或許沒有前者那麼高,但卻實打實創造了財富和就業崗位,改變了日常生活。
所以霍恩必須把資金池的其他出口給堵住,僅留一個口子,那就是發展工業。
“我們都看過《福音書》,聖主和聖父對高利貸都是深惡痛絕的,更彆提聖職買賣了。”虔誠的霍恩義正詞嚴地說道,“這種殘害的東西,我沒有完全取消都算是仁慈的了。”
“教皇冕下,我知道您對高利貸深惡痛絕,可這個標準太嚴苛了。”到這個時候,作為酸瓜鎮第二大放貸人的鎮長穆拉特終於按捺不住了,“如果我們不放貸給有困難的人,他們或許都死了。
是我們在關鍵時刻伸出援手,誰能保證借錢給他們,他們就能東山再起呢?
正因如此,我們遭受了極大的風險,這樣大的風險,總該有匹配的收入吧?”
從鼻子裡吐出一口氣,霍恩拿起演講台邊的雙拐,支撐著朝木台最前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從來沒說不讓你們賺錢,你完全可以去投資工坊,我看到有大把運營良好的工坊,因為洪水在破產邊緣。
或者你還可以購買我們的聖戰債券,年利率10,每年還有利息。
如果你還嫌少,可以投資元老院將要建立的聖鋤修道院和聖鐮修道院。
前者以墾荒、發展養殖為主營業,後者以農業整合、農副產品和農場運營為主營業務。
如果你們願意投資的話,投資的金額甚至可以作為未來十年的稅收減免。
我甚至可以給你們名譽元老的身份,這還算嚴苛嗎?
伱做生意就做生意,做慈善就做慈善。
喊著慈善做生意,就像穿著修女服當流鶯,既要虔誠又要錢的。”
見穆拉特啞口無言,霍恩輕笑一聲,拄著拐杖想要返回演講台前。
“這沒有道理啊,這點利率,我寧願錢爛家裡。”
儘管隻是一句嘟囔,可霍恩還是聽到了,他原本返回的動作一滯,又轉過身來。
他不知道是誰說的,但隻是望著那個方向的市民們平靜地說道:
“我沒有道理嗎?是我沒有道理嗎?我有時候都覺得對你們是不是太仁慈了。
我進軍貞德堡的時候,那些被你們坑害過的護教軍無數次請求我,把你們全部吊死。
是我覺得要懲前毖後治病救人,而不是頭痛砍頭腳痛砍腳。
所以我隻吊死了一部分,給你們留了一條活路!”
霍恩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可無形的窒息感卻壓在市民們背上,把他們壓得如煮熟的龍蝦般俯下身體。
在場的市民代表們一個接一個,都如同鵪鶉般渾身打顫起來。
哪怕是周圍與此事無關的鄉民都變了臉色,因為他們隱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代表們終是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纏著繃帶的青年,可不是好欺負的新教士。
而是戰場上手刃數千敵軍,處死了數百貴族,親自砍下了公爵全家頭顱,殺得血流成河的劊子手。
如果真把這位惹火了,他大手一揮直接去城市化,把所有市民都吊死,其餘的人屁都不敢說。
真當霍恩是三好學生了?
“最後,以聖孫、教皇、神之眼的身份,我嚴厲地告誡你們:過去躺在金幣上靠奴役平民來不勞而獲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如果你們還要在這條路上執迷不悟的話,那你們就離魔鬼不遠了!”
看到哆哆嗦嗦的市民代表們,霍恩沒有繼續加壓,而是將目光放遠,淡漠地繼續問道:
“誰還有什麼問題嗎?”
坐在臉色煞白的市民身旁,格羅西恩的表哥左右看看,自己站了起來:
“冕下,我想問問,百戶區的百戶長和百戶牧師是怎麼任命呢?”
霍恩低下頭,在小冊子上翻了兩頁,又抬起頭繼續說道:“是按照基本法來選舉產生,當然紅衣主教團的意見也很重要。
在聖戰特區內,百戶區是不配備百戶牧師的,就職百戶長的人隻要得到救世軍的簽字認可就行了。
在虔誠特區內,百戶長是以護教軍、民意代表、普通人三個優先級來選出和任命,百戶牧師由拜聖父會的修士來擔任。”
“可我們不像騎士,我們又打不過彆人,怎麼能指揮他們呢?”
聽到有人再次問出關鍵問題,霍恩的氣消了不少:“你可以向上級打報告,契卡會來調查確認情況,如果屬實的話,憲兵隊會帶著黑帽軍上門拜訪的。”
“那冕下,我也有個小問題……”
從中午一路講到了傍晚,大多數的問題都說儘了,霍恩的嗓子都要冒煙了。
不過好在經過這一天的會議,總算是讓這群文化程度參差不齊的代表們,理解了《聖國田畝詔書》的精神,就等貫徹落實了。
在群體信民大會後,霍恩又開啟了一對二,一對三的谘詢會。
和每個莊園或城鎮的代表們都進行了大約十到十五分鐘的談話後,霍恩叫人帶他們參觀了藍血孤兒院遺址,這才放他們離開。
用時整整五天,這場新生政權和民間的對話,終於落下了帷幕。
直到這個時候,教皇國和救世軍的旗幟終於算是插在了庫什領的疆域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