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門射戟?”
劉徹自然沒有聽過這種說法,畢竟這是距今約300年後的義父殺手呂奉先的高能時刻。
不過這四個字的意思,他倒能夠理解,無非就是在宮門或營門下拉弓射戟唄,至於為什麼非要在宮門或營門下,倒也無所謂,反正劉據的意思肯定是要在他麵前展示箭術。
“正是,百步之外,開兩石弓,正中戟上小枝。”
劉據又貼心的為便宜父皇解釋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
“好!好!這可是你說的,就按你說的辦!”
一聽這話,劉徹頓時來了精神,不怒反笑道,
“你若能辦到此事,朕便封你為敦煌王,不光是敦煌,旁邊的酒泉郡亦由你來鎮守,隻要你安穩給朕守住三年,不,隻需一年,朕便下詔大彰你鎮守國門之功,複立你為太子。”
“不過伱若辦不到……”
“今後你的一切皆需聽從朕的安排與教導,不得有任何微詞,不得有絲毫違抗,你可能做到?”
劉徹懷疑劉據根本就不知道兩石弓是什麼概念,竟敢口出如此狂言。
弓與弩截然不同。
漢弩自一石到十石,共分為八檔,其中十石弩便是目前大漢軍中威力最大的單兵弩,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大黃弩”。
而這些漢弩,根據不同的張力,還要分為臂張弩、踏張弩和腰張弩。
隻有一石的弩,才是臂張弩,訓練有素的蹶張士用手臂就可上弦。
兩石到五石的弩,則是踏張弩,弩張士需用腳踏弓臂,借助腿力才可上弦。
而再往上的強弩,就是腰張弩,弩張士非但需要借助腰力,還需借助綁於腰間的特製腰掛,才能完成上弦。
大漢的將領中,能夠單獨給十石大黃弩上弦並狙擊敵軍將領的人,無一不是膂力過人的悍將……
而弓,則沒有弩的構造,隻能依靠雙臂拉開,腿力腰力毫無用武之地。
就這麼說吧。
隻要是可以拉開兩石弓的人,就已經可以稱作是臂力過人的力士。
劉徹若是見了這樣的人,八成會將其視做人才,直接越過建章營,最起碼列入期門營加以訓練之後,使其宿衛未央宮。
若是這種人還能百步之外射中戟上小枝,那必是還有不少餘力,否則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準頭。
劉徹絕對會親自考較一番,若發現此人在軍事練兵之事上剛好也略有些過人之處,那在他眼中就是天生的將才,不用起來就是暴殄天物。
前幾年劉徹為了選拔人才,曾下過一道《求秀才異等詔》。
可以拉開兩石弓的力士便在“秀才異等”的範疇之內,由此可見一斑。
“君無戲言,父皇一言九鼎,兒臣自當遵從。”
劉據躬身應了下來。
劉徹哪裡會知道,劉據選擇兩石弓,其實是在控分。
他之前已經在博望苑內嘗試過,莫說是兩石弓,便是三石弓他亦可輕易做到轅門射戟。
而之所以如此控分,則是為了避免驚到劉徹,激起他的顧慮之心。
畢竟使兩石弓轅門射戟,當朝還是有悍將可以做到的,比如去世的李廣,還有他的孫子李陵。
而三石弓的話,能夠拉開的人都是鳳毛麟角,還能保持精度的人,已經可於楚霸王相提並論……
就這麼說吧,後世拉弓的吉尼斯記錄也隻有兩百磅。
與天朝的重量單位折合一下,差不多就是一百八十斤左右,而在漢朝,則是三百六十斤,正好是三石。
“希望你這逆子不會後悔,隨朕來!”
劉徹也懶得再與他廢話,當即邁開步子領著他向殿外走去。
如此來到殿外,見到守在門外階梯下的蘇文,這才開口說道:
“蘇文,命人去將北宮給朕騰出來,再取一張兩石強弓,百步之外立下一支戟,朕今日要好好看看眼界。”
“呃……”
蘇文有些沒聽明白,陛下這又是要玩的什麼花樣?
說起來,不會是劉據又搞了什麼事情吧,畢竟有他在的地方,一切都會變得不正常。
不過看劉徹現在的狀態,也不像是心有怒氣,倒像是在與誰賭氣。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
“諾!”
蘇文哪敢耽擱,趕忙應了一聲。
隨後又向劉據,以及方才與他站在一起等待的衛青和桑弘羊施了一禮,便慌慌張張的跑去傳令。
是的,衛青和桑弘羊現在也在這裡。
此前劉徹命衛青領先內朝眾臣製定征伐樓蘭國和姑師國的章程,命桑弘羊盤點國庫內帑。
如今兩人已經拿出了初步的章程與賬目,剛才前來向劉徹稟報,得知劉徹正與劉據在裡麵說話,便隻好立在外麵與蘇文一起等著。
劉徹自然早就看到了衛青和桑弘羊,又見到他們手中拿著的簡牘,已經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不過征伐樓蘭國和姑師國的事還處於謀劃階段,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於是便對二人點了點頭,指著跟在身後的劉據說道:
“衛青,桑弘羊,你們都不是外人,來的也正是時候,正好與朕一起去開開眼界。”
據兒這是又搞出了什麼幺蛾子?
聽到這話,衛青隻覺得頭皮發麻,下意識的躬身問道:
“陛下,不知究竟是開什麼眼界?”
“你自己來說,還是朕來說?”
劉徹回頭瞟了劉據一眼。
“兒臣說吧。”
劉據上前一步,低眉順眼的道,
“大將軍,桑農令,我與父皇約定,若我能開兩石弓,百步之外射中戟上小枝,父皇便將我封作敦煌王,連酒泉郡亦由我來鎮守,若是不能,我今後的一切皆必須聽從父皇安排與教導,不得有任何微詞。”
“既然我父皇邀請二位一同前去,想必也是想讓二位做個見證……”
話音未落。
衛青看著劉據那與健碩毫無乾係的小身板,已是麵色微變,抱拳對劉徹諫言:
“陛下,長皇子口出妄言,陛下怎可當真!”
“況長皇子身為陛下的兒子,本就該一切聽從陛下的安排與教導,此乃長皇子的本分,亦是亙古不變的孝道,怎可當做賭約的條件?”
“因此微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對長皇子聽之任之!”
媽的,總算找著根兒了!
劉據會變成今日這樣,全都是劉徹這個當爹的給慣壞的!
虧我和子夫還日防夜防,終日為劉據的教育問題操碎了心,時時提醒他謹言慎行,結果千裡之堤,仍是毀在了劉徹這個慈父手中!
慈父多敗兒!
慈父多敗兒啊!
劉徹為何直到現在還不明白,還對他如此縱容嬌慣,難道他非要將這個好端端的兒子捧殺了不成麼?
難道他就不好好想想,那兩石的弓是一般人能拉開的麼?
就連我拉起來都吃力好麼,更不要說百步之外射中戟上小枝。
劉徹究竟是沒有常識,還是對劉據的寵溺已經到了盲目的程度,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