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劉徹鄙視劉據的時候。
蘇文在殿外報了一聲,得到回應之後,進入殿內先暗自觀察了一下劉徹的狀態,然後才躬身道:
“陛下,出使匈奴的使團回來複命了,如今正在金馬門外請求麵聖複命。”
“什麼出使匈奴的使團?”
劉徹麵露疑惑之色。
蘇文見劉徹現在的狀態貌似比之前好了一些,心中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便試探著多說了幾句:
“就是三年多前陛下派往匈奴諷告歸漢的使團,領頭的使者是趙人,喚作江充……”
“哦——朕想起來了,朕想起來了。”
劉徹一拍腦門,點著頭道,
“就是那個跑來長安告發趙國王太子劉丹的江充,此人請求出使匈奴,一去便是三年多,朕險些忘了有這回事……如何,此人可是給朕帶回了什麼好消息?”
“回稟陛下,江充並未呈遞奏疏,也並未向宮門侍衛通報消息,隻請求親自麵聖複命。”
蘇文垂首答道。
“那就宣他進宮吧。”
劉徹擺了擺手,頗有興致的道。
這個江充給他留下的印象不淺。
當初他告發趙國王太子劉丹的事便頗合劉徹心意,彼時趙王劉彭祖為人巧佞,好玩弄漢律,擅持詭辯傷人。
劉徹派往趙國的國相,時常被劉彭祖施以巧計抓住觸犯忌諱、違反漢律的過失,上疏告發令其免職或受到刑法,以至於趙國的國相很少有能任職超過兩年的,而劉彭祖也因此在趙國專善大權,專利買賣,謀取私利。
劉徹雖對此心中有數,但諸多漢律是他親自批準頒布的,不依律辦事便是打了自己的臉,再加上劉彭祖還是劉徹的異母兄弟,沒有一個足夠分量的理由不便出手製裁……也就是這個時候,江充出現了。
江充本名江齊。
因胞妹善操琴歌舞,嫁給了趙國王太子劉丹,自此成了趙王劉彭祖的座上賓客。
也是因此,江齊知道劉丹的許多醃臢秘事,劉丹因怕事情敗露,決定將江齊滅口,於是江齊逃出趙國來到長安,自此更名為江充,上疏告發劉丹與同胞姐姐及父王嬪妃有奸亂,並交通郡國豪猾,狼狽為奸,恣意為害之事。
這對於劉徹來說,無異於瞌睡時有人送來了枕頭。
於是當即召見江充,依照漢律命人收捕劉丹,移入魏郡詔底獄判了死罪。
趙王劉彭祖為救兒子一命,隻得上書請命願率趙國的勇猛之士,前去從軍抗擊匈奴,為朝廷效力,以此贖劉丹之罪。
劉徹最終饒了劉丹一命,不過卻廢黜了他的王太子之位,也借此機會好好敲打了劉彭祖一回,強行違背劉彭祖的意願,選了他最不喜歡的兒子立為新王太子。
自此劉彭祖便收斂了許多,再也沒敢給他製造麻煩,夾著尾巴在趙國做起了不問世事的米蟲……
“諾。”
蘇文應了一聲,踩著小碎步退下去傳令。
雖然不知劉徹為何心情轉好了一些,但他也覺得這個江充回來的挺是時候。
在他的印象中,江充是懂得如何在劉徹麵前表現的,他還清楚的記得江充第一次被劉徹召見時的情景。
那時江充身穿織絲禪衣,頭戴鳥羽作纓的絲帽,走動時搖冠飛纓,頗有些許婦人意味,兼之其身材勻稱協調,容貌也較為俊朗,劉徹見到時眼睛都亮了幾分,還曾回首對蘇文讚歎了一句:“燕趙固多奇士啊!”
這回江充回來,若是能夠帶回來一些好消息,或許便能夠轉移掉劉徹的部分注意力。
那麼劉據一行人隨後回來,受到的責罰應該也能稍輕一些。
何況如今劉徹的狀態看起來就有好轉,若再從江充這裡得到一些好消息的話,等到那時候說不定已經消了氣。
……
正在回京途中的劉據,自然不知道江充已經出現的事情。
史書中關於江充的記載其實也不算多,主要就集中在巫蠱之禍前後,並且在穿越成戾太子之前,劉據也沒有特意了解過這個人的背景,因此此前才隻是在被動的等待江充的出現。
否則以他的想法,肯定會提前將江充處理掉。
至於以後是否還會再冒出什麼與他過不去的李充、王充、張充之流,那是以後得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回京所用的時間比去時慢了不少。
因為去的時候,劉據一行人是跟在韓說大軍之後,並且還是輕裝上陣。
而回來的時候,則與韓說大軍同行,並且大軍還運送著幾十噸重的銀礦,平白多出了幾十輛馬車,安營紮寨走走歇歇耗費了不少時間。
當然,也不能排除金日磾、趙周等人故意拖慢行程的心思。
他們有些人還是頭一回欺這麼大的君,心中自是有些緊張,多用一些時間查缺補漏,確保供詞串通的足夠周詳,心裡也更安穩一些。
如此兩個多月後。
劉據終於抵達了長安。
一行人進城之前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進城之後便第一時間前往未央宮複命。
結果剛到公車署就見到了一群正聚在宮門外翹首以盼的人,這些人大多衣著華貴,隨行還有車馬相送,有的還穿著朝服,一看就都是些貴戚朝臣。
“今日朝中要舉行什麼盛會?”
劉據見此情景心中還有些奇怪,
“難道是趙周等人完全掩蓋了我此行的問題,瘋狂在奏疏中為我表功,使得我那便宜父皇特意召集群臣,要為我辦一場慶功宴?”
不過再仔細看過去又不太像,因為這些人大多憂心忡忡,像是遇上什麼難事……
正心中疑惑之際。
前去向守門將領通報請求進宮麵聖的趙周走了回來,來到劉據車前,施禮說道:
“殿下,如今宮裡又嚴明了規矩,唯有殿下的馬車可以行駛至金馬門再下車候旨,下官等人在此處便需下車步行……請殿下與金都尉先行一步,下官等人隨後就到。”
劉據自然不反對劉徹給這些臣子和未央宮定規矩,於是隻是微微頷首,卻又看向不遠處的人群問道:
“趙丞相,那些人什麼情況?”
“回稟殿下,下官也是剛從守門將領處得知,那些都是犯了錯的貴戚朝臣。”
趙周又道,
“他們平日裡大多有些驕奢僭越的行為,如今被新晉的繡衣直指收集了證據向陛下檢舉彈劾,陛下得知之後大發雷霆,打算對他們從重處置,這些人因此心中畏懼,紛紛跑來向陛下請罪希望得到寬恕。”
“繡衣直指?”
劉據自然知道“繡衣直指”是什麼官職,那就是直接對劉徹負責的欽差大臣,也被稱作“繡衣使者”。
他隻是好奇這個新晉的“繡衣直指”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有如此魄力?
“正是,聽聞這位新晉的繡衣直指喚作江充。”
趙周繼續答道,
“此人不久之前才從匈奴回來的使者,似是立了一些功勞,當日便被陛下封做了繡衣直指,專門督捕三輔境內的盜賊,監察王公貴族的越禮犯科行為。”
“上任以來,他行事果決、鐵麵無私,哪怕對皇親國戚也不徇私情,已經處置了不少人。”
“如今長安的王公貴胄私下皆對其心有怨言,不過陛下卻十分欣賞,近日宮中忽然嚴明規矩,也是此人向陛下提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