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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劉徹的宏大敘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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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這番話真是給了劉據極大的驚喜。

他的思想已經觸及到了後世經常出現在新聞中的金融戰爭範疇,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已經有了這樣的超前思想……不對!

似乎也沒那麼超前來著。

桑弘羊的偶像好像是春秋時期的管仲,而管仲才是天朝金融的鼻祖。

管仲最核心的思想就是“以商止戰”,即對內方麵發展商品經濟,讓國民富裕而不至於造反。對外方麵就是擴大對外貿易,用貿易來製衡戰爭。讓各國發動戰爭的代價大於終止貿易的代價!

為此管仲發動過許多曆史有名的金融戰爭。

比如服帛降魯梁、買狐皮降代國、衡山之謀、購鹿滅楚、陰裡之謀、菁茅之謀……等等等等。

並且這個“菁茅之謀”劉徹也在曆史上用過。

春秋時期,周天子已經出現了財用不足的困境,齊桓公想利用尊王的機會幫助周天子。

於是管仲獻策,利用周天子祭天、祭地時命令扈從必須攜帶菁茅當作墊子的規定,把產於長江、淮河之間的“菁茅”都封禁起來,使得諸侯隻能花重金向周天子求購才可以參與祭天、祭地儀式,如此周天子財用不足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而在史書中,劉徹封禪大典的時候就如法炮製了這一招,讓那些列候王和參與封禪大典的官員一同承擔了封禪的費用。

劉據有理由懷疑,這一招極有可能就是桑弘羊給劉徹提供的思路。

不過桑弘羊和管仲在理念上明顯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分歧。

管仲是支持“自由市場經濟”的,曾經堅決反對齊桓公將國家資源由朝廷壟斷經營的想法。

而桑弘羊如今支持的則是“行政導向型市場經濟”,認為鹽鐵之類關乎民生和戰備的資源,必須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所以桑弘羊雖將管仲試做偶像,但也絕非隻是在效仿與學習,而是在不斷進步,因地製宜的進行著調整……

想著這些,劉據忽然覺得後世的燈塔國很好笑。

區區一個隻有兩百多年的曆史、卻強行偽裝成文明的國家,居然妄圖用天朝老祖宗玩剩下的手段,去打壓和擊敗一個擁有上下五千年曆史、偽裝成國家的文明,這是不是多少有那麼點兒戲和天真了?

大概也是因此,在劉據穿越之前。

兩國矛盾和衝突愈演愈烈之際,燈塔國做的那些事情才越來越顯得滑稽、越來越醜態百出,給人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吧?

“殿下也早有與下官相似的想法?”

桑弘羊亦是瞬間來了精神。

雖然劉據總是說自己“不通利事”,但經過鹽鐵官營改革中的短暫接觸,他覺得劉據實在是太過自謙了,這也是他今日登門拜訪的原因。

隻不過最初他隻是想就“均輸平準法”和“榷酒酤”征詢一下劉據的意見。

現在說起這件事,劉據居然表現出了如此興趣,倘若真能給他提供一些有用的幫助,那絕對稱得上是意外之喜,而且是更大的驚喜。

“利字帶刀,益字帶血,倘若能不用刀不流血就獲取利益,那絕對是天底下最值得做的生意了,如果有可能實現,我大漢又怎能錯過?”

劉據笑著道,

“快說說吧,如今要實現這個目標,究竟麵臨什麼問題?”

殿下這番話,陛下此前似乎也曾說過……

桑弘羊心中腹誹的同時,已然坐直了身子,正色說道,

“首先是商路的問題,其實此事陛下已經有心著手在辦了。”

“自博望侯鑿穿西域,得知西域最遠還有安息和羅馬兩國以來,陛下便有意與其建立聯係,在滇國派駐使者,也是為了探明前往身毒國的道路,可惜多年過去,一直未有太大的成效。”

博望侯,就是大名鼎鼎的張騫,古絲綢之路的開拓者。

可惜在劉據穿越的前一年,張騫便已經病逝於長安,根本就沒有交流和見麵的機會。

不過說起來兩人也算是有些緣分。

張騫被封做“博望侯”,劉據的太子府則叫做“博望苑”。

“博望苑”起名在前,“博望侯”封侯在後,不知道劉徹當初這麼起名和封侯的時候,有沒有其他的想法?

現在仔細想想,劉據覺得可能是有的。

博望取廣博觀望之意,有展望未來的意思。

太子是大漢未來的天子,而西域則是大漢必將踏足的未來……難道這其中含有劉徹對自己與大漢的未來期許,或是將其視作了留給自己的遺產?

“你接著說。”

劉據也聽的很認真,點了點頭道。

商路不是太大的問題,劉徹和現存的那些國家目前還都處於探索地圖的階段,但對於劉據而言,地圖卻已經是全亮狀態,這方麵他就是個全圖掛逼。

需要在意的隻有商路上的地緣政治問題……

“其次是敵國的問題,目前我大漢雖已完全控製河西走廊,匈奴亦被打去了漠北,但西域諸多小國依舊對匈奴俯首帖耳。”

桑弘羊接著又道,

“以至於我國使團途徑各國時,依舊受到這些小國刁難限製,代表大漢的使團尚且如此,遑論對外貿易的商隊。”

“在這種條件下,莫說是有利可圖,商隊人財兩失亦是常有的事,自是很難展開大規模的對外貿易。”

“嗯……”

劉據再次頷首。

這的確是個問題,他忽然明白劉徹在曆史上不惜一切代價攻打大宛的目的了。

購買大宛的馬匹說不定隻是一個借口,他更想打通的可能是這條商路……這種手段劉徹用的得心應手,許多時候向他國派去使者,本質上送去的都是人形宣戰書。

而且攻下大宛之後,目的似乎也達到了,自此沿途小國紛紛向大漢派來使者歸順,隻差一步就可以在被漢軍屠了的輪台設立西域都護府。

隻可惜,隨後李廣利就在與匈奴的戰爭中大敗。

大宛之戰給這些西域小國帶來的震懾土崩瓦解,他們再次活在了匈奴的陰影之下,劉徹心知此時再設立西域都護府無異於白給,才不得已下了《輪台詔》。

現在細細想來,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完整的連環國策。

攻打大宛——震懾小國——設立西域都護府——開啟絲綢之路——對外貿易——金融霸權!

劉徹的“大一統”比想象中的還要宏大。

可惜這個宏大的敘事,卻中斷在了與匈奴的戰爭中,夭折在了設立西域都護府之前。

或許這才是劉徹畢生最大的遺憾,比求仙不成更大的遺憾,在他想講述的故事中,他本來是要成為真正實現“江河所致,日月所照,皆為漢土”的雄主的,卻活成了一個後期傾軋的暴君……

“最後,還有下官看來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貨幣。”

桑弘羊繼續說道,

“西域諸國以銀為錢,錢如其王麵,王死,輒更錢效王麵焉。”

“而我大漢,則以銅為錢,貨幣難以與西域相通。”

“銅與銀價值不等,銀在我大漢與黃金一樣,仍是稀缺之物,為王公貴族打製器物禮器之用,難以形成作為貨幣使用的規模。”

“而西域諸國又認銀不認銅,以至於我國與西域諸國展開貿易,必須使用實際貨物以物易物,這便難以在對外貿易中形成大漢有利、他國失利的形勢。”

“正所謂‘本重幣虛’。”

“對於國家而言,貨幣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又不能鑄造兵器,哪怕擁有再多,等到關鍵時刻皆不過是一堆財富的象征之物,真正賦予貨幣價值的,隻有與民生和軍事息息相關的實際貨物。”

“如果我大漢隻能以物易物,又或是用大漢的貨物去換取西域的銀錢,這種對外貿易方式或許對貿易中的商人來說有利可圖,但對於我大漢而言,卻是百害而無一利,等同於將利益最大的鑄幣權拱手相讓。”

“對此,我亦想過其他的設想。”

“比如在邊關設立外幣與本幣的兌換衙門,實現我大漢貨幣與外國貨幣的無障礙兌換,但此事依舊有一個問題,因為銅與銀價值不對等,除非以銅為劣,以銀為優,依照一定比例兌換才可能實現。”

“但這對我大漢而言損害隻會更大,將令西域諸國用更少的貨幣,獲得更多的大漢貨物,導致大漢的實際財富大量外流,斷不可取。”

聽到這裡,劉據的眼珠子也轉了起來,細細品味桑弘羊的這番話。

這個時代不存在紙幣,就算發明了紙,製造出了紙幣,那也一樣無法用於對外貿易,強行在國內推動還會像劉徹玩過的白鹿皮一樣,對本國經濟造成更大的傷害。

因此哪怕貨幣兌換,其實也是一種以物易物的形式,大漢的銅錢的確處於劣勢。

可比銀價值更高的黃金,哪怕到了後世亦十分有限,依舊是各國的重要儲備,並且大漢的儲量也不算多,不能作為貨幣使用,更不能外流。

那就隻剩下銀了……

天朝的銀儲量也不算太高,並且主要分布在嶺南一帶……

等等!

劉據忽然想到一個地方,那裡有一座產量曾高達全球三分之一左右的大銀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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