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婚事本來已經板上釘釘,劉據自然不會感到絲毫意外。
而且經過劉閎這件事之後,他對韓淩的看法已經多少有了不小的改觀,不像之前那般先入為主,因此心中也不再那麼抗拒。
再加上她除了是個對a之外。
姿貌方麵都挺符合劉據的審美,並且對他的事情不但很上心,有時還莫名的合拍,實在沒什麼好挑理的。
因此他已經決定批判性的給劉徹一個麵子,勉為其難的接受這門婚事……
說起來,他似乎也有些時日沒見過韓淩了。
不過韓淩倒是主動派人前來知會了一聲,也說是大婚臨近,再跑來見他不合禮數,她雖不信婚前與夫君見麵有什麼不好,但終歸容易招人置喙,因此這段時間就先不過來了。
這其實也能看出韓淩的部分性格。
她雖是個對禮法不怎麼感冒的逆女,但在大事上還是拎得清輕重,也並非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說話之間,衛伉已經進入堂內,躬身對劉據施禮恭賀。
“同喜同喜,今晚我設下宴席,以茶代酒與表哥共飲,表哥一定要不醉不歸。”
劉據起身還了一禮,又拉住衛伉將其帶到榻前坐下,這才笑著說道,
“表哥,我又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殿下吩咐便是。”
衛伉應道。
劉據壓低聲音道:
“我發現義妁最近似乎有點奇怪,請表哥私下幫我查一查,她是否又遇上了什麼難事?”
“殿下似乎很關注義醫師啊?”
衛伉聞言當即虛起了眼睛,目光曖昧的調笑起來。
那日給劉閎做手術的時候,他沒有在現場,也並未特意去打聽這些事情,因此並不知道義妁在術後擁抱了劉據的事。
不過此前劉據違抗衛子夫懿旨力保義妁。
如今大婚在即,又對義妁的事如此關注,難保不讓衛伉這種喜愛窺視旁人秘密的吃瓜大拿產生一些聯想,甚至是要素覺醒……
“表哥可不要汙人清白,你隻需稍微一查就會知道,義妁早已下定了此生委身方技的決心,否則又怎會寧願交了這麼多年的五倍口賦,依舊堅持不婚不嫁?”
劉據白了這位沒正形的表哥一眼,說道,
“而且我對義醫師也心懷尊敬,充其量不過是莫逆之交,是比清泉還純潔的男女關係。”
“都男女關係了,還談何純潔?”
衛伉脫口而出。
“???”
隻衝這句話,劉據差點懷疑衛伉其實也是個穿越者,不然口中怎能問出角度如此刁鑽的問題?
衛伉說完也意識到這話對太子說出來有些失禮,連忙又嘿嘿笑著賠罪道:
“殿下恕罪,是我有些孟浪了……不過請殿下放心,義醫師的事包在我身上了,隻要不是什麼太過隱秘的事,今晚宴席的時候應該就能給出殿下一個初步結果。”
“表哥這麼效率?”
劉據有些意外的看向衛伉。
這年頭傳播消息純靠人走馬跑,又沒什麼大數據係統,就算在長安城內想要打探一些並未公開的人或事,也照樣需要耗費一些時間和力氣。
而且現在都已經接近未時,他若要設宴再晚也就是酉時,中間隻剩下了兩個時辰。
“殿下有所不知,我近日嘗試將長安劃分成了幾個區域,在不同的區域之間收買了一些分散各處的市井之徒與商戶百姓,采用我親自設計的單線暗語聯絡,這些人互相不認識,甚至都沒見過我,但隻要我在上端提出要求,相關的消息就能沿線傳播,很快傳到我這裡來。”
衛伉眉飛色舞的為劉據解釋道,
“而且義妁有名有姓,除非是什麼隻有天知地知的秘辛,否則應該很快就能查到,我再親自篩選一下無用的消息,就可以報給殿下了。”
“……”
聽到這番話,劉據頓時又對衛伉刮目相看。
原本他以為衛伉隻是偵查和反偵察能力方麵天賦異稟,卻沒想到這貨居然一發不可收拾,最近早出晚歸的,居然悄然建立了一個初步覆蓋長安的情報線人網絡?
這要讓他繼續完善下去,豈不是要搞出來一個大漢監察院或是錦衣衛來?
不對!
此事非同小可!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同時,劉據心中忽然湧現一股強烈的擔憂。
不是擔憂自己,而是為衛伉擔憂,為衛青擔憂。
衛青與劉徹現在的關係極為微妙,這正是衛青始終保持低調的主要原因。
也正是因為這個父皇和這個舅父君臣之間擁有這樣的默契,雙方才能相安無事,否則以劉徹的性格,恐怕早就容不下衛青了。
而如今衛伉忽然私自搞出這樣一套疑似在監視整個長安的情報網絡來。
這無疑於在劉徹的臥榻旁邊架了個攝像頭。
劉徹不知道那還好說,一旦有所耳聞,心中必定會起疑心,並且絕不可能隻對衛伉有什麼想法,一定會直接聯係到衛青身上,甚至對衛青此前的低調表現都產生質疑。
等到了這個時候,劉徹與衛青必將陷入了猜忌鏈。
而且這個猜忌鏈絕不是通過語言能夠化解的,所有的解釋都將蒼白無力,以劉徹的性格,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消除威脅……
而就算是衛青。
哪怕曆史上他始終對劉徹忠心耿耿,甘願自斷羽翼低調行事,從不豢養門客,甚至從未擅作主張處置麾下的將領。
可一旦劉徹決心對他下手,生死存亡又受了冤屈之際,他還會保持此前的低調與順從麼?
劉據不知道,也無法做出預判。
但他心裡清楚,衛青骨子裡絕不是善茬,所謂慈不掌兵,他若是善茬就不可能令麾下將領甘心效命,也不可能令匈奴聞風喪膽。
誰也無法預判當一個人被逼上絕路的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何況是衛青?
甚至就算衛青始終如一,甘心為消除劉徹的猜疑赴死……劉徹也並非什麼贏家,畢竟衛青的功勞太大了,此事恐怕也要令天下將士寒心。
劉據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隻知道,一旦劉徹與衛青陷入猜忌鏈,無論最終的結果是怎樣,最大的輸家都是有一個,那就是大漢!
“殿下?”
如此沉吟了許久,直到衛伉察覺到劉據有些不對勁的時候。
劉據才終於回過神來:
“表哥,義妁的事你先幫我去查,另外,我覺得你這套東西很有意思,能不能將其中的運作原理和方式總結出來,編撰成冊拿來給我研讀一番?”
“還是殿下識貨!”
衛伉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當即一臉臭屁的拍著胸脯笑道,
“這有何難,我隨後整理一下就給殿下送來,回頭等家父知道我也並非一無是處,看他還有何話好說。”
“那就有勞表哥了。”
……
當夜宴席。
“是我無能,辜負了殿下的期望。”
衛伉一臉慚愧的對劉據施禮,
“看來隻有對義妁日夜監視了……請殿下再給我一些時間,不管近日義醫師有什麼事,隻要不是隻有天知地知的秘辛,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保證查出來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怪隻怪義妁實在是太乾淨了。
除了不久之前已經人儘皆知的盜屍毀屍之事,衛伉連一丁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找到,無法給劉據提供任何幫助。
“要不就先算了,或許真是隻有天知地知的秘辛……”
劉據覺得應該讓衛伉先停一停,免得在自己排除劉徹和衛青陷入猜忌鏈的隱患之前,搞出什麼動靜提前驚動了劉徹。
“那怎麼行,殿下好不容易又給我安排了一件事,我若半途而廢,豈不讓表弟也瞧不上我,質疑我近日忙碌的成果?”
衛伉倒還有些不願意了。
現在他還挺在意劉據對自己的看法,畢竟現在劉據就是他的榜樣,是真正實現了終極躺平的智者。
“那就有勞表哥了,不過表哥行事注意低調……”
劉據無奈的道。
“放心,隻需再給我三日!”
衛伉又拍著胸膛承諾道。
……
三日後。
“家父說的沒錯,我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衛伉神情沮喪,失魂落魄的站在劉據麵前,臉上還頂著一對腫脹的熊貓眼,哪裡還有半點幾日前的精氣神。
他服了!
徹底服了!
義妁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簡單的人,每日卯時前後起床,吃過朝食就鑽進藥庫裡開始折騰那些藥材,要麼便是抱著本醫家書籍翻閱,偶爾寫寫畫畫也都是與人體和藥材有關的內容。
有時午食還會忘了吃,如此一直到夜裡,那叫一個孜孜不倦。
這三日她總共見過六個太子府之外的人,全都是太醫署的禦醫,隻是交流方技。
與人打過四十二次招呼,也全都是太子府的人,僅僅隻是打招呼。
另外,如今她雖已經是醫家博士,但太學院開設“醫家專業”的事仍在籌備階段,她還沒有正式上任,因此這三天來未曾踏出過博望苑大門一步……
如果非說衛伉有什麼收獲的話。
那就是他發現義妁的確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習慣——喜歡啃指甲,而且特彆喜歡啃左手拇指的指甲。
無論做什麼,隻要入了神,就會不自覺的將抬起手來放進嘴裡。
但這有個屁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