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聽到徐神仙的話,全場頓時又是一片嘩然。
就連那些地方官員、方士和巫師都同時麵露極為複雜的神色,紛紛看向麵色早已一片煞白的徐神仙。
此前曾對徐神仙極為推崇的東萊郡守陳滔,內心則更加忐忑。
因為如果徐神仙果真是謠棍,他的牽扯也不會小。
身為一郡之守。
就像這個中年婦女,被洗腦到這一步的她,就連劉據也不知如何才能將其扭轉回來,哪怕殺了徐神仙,哪怕讓徐神仙當眾承認是謠棍,哪怕信仰徹底崩塌,哪怕命人苦言相勸。
“對,你在說謊,太子已經成了仙,就連他也親口承認你說的都是真的!”
“……”
“是假的吧?你剛才說的都是假的吧?”
“……”
“我的兒女,我的田地,我的一切,就連我自己也全給了你,你竟騙我?”
隻頃刻間。
李廣利的聲音再次響起:
“……”
“這一定是真的,徐神仙現在說的才是假話!”
就在這時。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聲極為尖利且高亢的聲音,竟瞬間蓋過了場內的嘩然,令場麵暫時安靜了一些。
“你們隻看到我為求子的人賜福,卻不知我從來隻單獨為女子賜福,難道這是為什麼你們想不通麼?”
“你答應過我能帶我去平原廣澤的仙境,能讓我去做人上人,不是騙我的對麼?!”
“徐神仙!”
更多手持利器的忠誠信徒呼喊著徐神仙的名字。
那就是一刀。
“徐神仙!”
說話之間,竟又有幾十個信徒抹了脖子,沒有人知道他們劃開自己喉嚨的那一刻心裡在想些什麼,是依舊隻忠心於徐神仙一人,還是整顆心已經提前化作了死灰。
但動搖的同時,更多的人望向徐神仙的目光中浮現出了恨意,那是一種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的恨意。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些信徒會成為一雙雙將他推向深淵的手。
還是該去恨奪去他們信仰的劉據。
“我此前給你們念的咒語,都是自己胡編亂造的,有時我自己都說不出第二遍!”
“徐神仙!!!”
越是被徐神仙洗腦徹底的信徒,此刻內心之中的震動就越發強烈,甚至寧死也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一旦被洗腦,便會進入極端固執的執拗狀態,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極端行為。
這話剛說完,她那握著利器的手竟猛然發力,“唰”的一下自脖頸間劃過,一股血泉隨即噴湧而出。
如今已經死了一個人。
“我此前收你們的錢,如今都藏於宅院後院的地窖中,從未有一文貢獻給神仙,那是留給我自己享受的,不信你們現在就去挖!”
也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結局,否則這樣的不安定因素,就算沒有了徐神仙,也一定會製造更多的悲劇。
“你教我生我便生,你教我死我便死,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緊張的情緒令徐神仙思維開始混亂,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可這些卻全都是實話。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依靠你才能活下去,你不可能騙我對麼?!”
一眾護衛與兵士嚴陣以待,這區區數十人如何能夠衝破防線,他們的舉動不過是蜉蝣撼樹、自尋死路罷了。
“不可能!是太子逼你的,一定是太子逼你這麼說的!”
“你們難道還不清楚麼?”
“算我求你們了,你們醒醒吧!”
“你們隻需去逼問他們便知,我不是徐福的玄孫,我的祖籍是會稽大末,你們若是不信還可以前去證實,到了那裡你們一打聽就知我是真是假!”
這一刻,他們的行動、語言、思維、認知等等等等,隨著信仰的崩塌已全麵陷入了混亂,甚至身處的整個世界在他們眼中都開始變得不真實。
任誰都不曾想到,徐神仙的“坦白”非但沒有讓這些誠心到了極點的信徒清醒過來,沒有令他們心中的信仰崩塌,反倒令他們變得更加瘋狂。
“!!!”
“你怎麼能騙我,你怎麼能如此對我,我連爹娘都不信,隻信你一人……”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隻見那是立於徐神仙的信徒之中的一個中年婦女。
“我、我……”
徐神仙此刻已經徹底慌了。
“……”
“太子才是我們阻礙的魔障,殺了他!”
“我是騙你們的,我不是徐福的玄孫!”
“我真不通仙術,我不能帶你們去仙境,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謠棍,你們都被我騙了,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啊!”
“再向前一步,殺無赦!”
甚至還有幾十人徹底紅了眼睛,將利器放下的同時,竟將矛頭指向了城樓上的劉據,仿佛沒有理智的行屍一般不顧一切的向劉據奔去。
“徐神仙,你剛才這話是騙人的對麼?!”
“我此前給你們的仙藥,那都是粟殼子和著雞糞又加了些河水隨手捏的,不信你們去問我的那幾個僮仆,他們一清二楚!”
或許,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而如今像這個中年婦女一樣狂熱的信徒依舊有數百人,如果他們像這個中年婦女一樣做出相同的事情,對他來說依舊難逃“千刀萬剮”的下場。
而剩下的那些信徒,則無措的立於原地,眼中的瞳孔瘋狂的縮動,身子也在不停的顫抖。
此刻她那因海風侵襲臉頰泛紅的臉上,看起來竟說不出的猙獰與狂熱:
“你是迫於太子的壓力才不得不這麼說對麼?!”
“我信你,不管旁人說什麼我都信你!”
“徐神仙,你騙我們,你可知我們為此付出了多少?”
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把這些信徒變成這樣,後悔為什麼不見好就收,為什麼要利用這些信徒與劉據抗衡,祭海難道不痛快麼?
“啊……”
不過他心裡清楚,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雖然有其他動物不具備的發達大腦,有更加豐富的情緒與更加複雜的思維。
而此刻最難以接受這番話的人,顯然還是徐神仙的那些信徒。
“這些事情我那幾個僮仆都一清二楚!”
向代表天子前來候神的太子推薦一個謠棍,這是欺上欺君。
“徐神仙……”
這忽然出現的血腥一幕立時嚇得不少人發出一聲驚叫。
而究竟會完到什麼程度,則還要看太子的意思。
這一刻,陳滔是真的慌了,他覺得自己完了。
“退後!”
看到這一幕,劉據心中也難免淒然。
但同時,人也是最容易被洗腦的。
“我先走一步,我就在這裡等著你!”
徐神仙欲哭無淚的哀求,甚至急得不斷跳腳,儘力向這些信徒解釋,
這已經是心理上的問題,連後世最高明的心理醫生都未必能夠解決的問題。
他們便如同迷途的羔羊,又似程序錯誤的機器。
“太子才是我們去往仙境的最大阻礙,是太子害了我們,奪走了我們的指望!”
“徐神仙,你是迫於太子壓力才如此說的吧?”
中年婦人製造出來的血腥,雖然嚇到了一部分信徒,但仍有一部分同樣忠誠的信徒麵無懼色,甚至表現的更加狂熱,大聲向徐神仙詢問著與那個中年婦女相似的問題。
“徐神仙,你不必害怕太子,就算你的仙術不如他,我們也依舊信你,我們願追隨你而去!”
這幾十人已死於利刃之下,甚至連一絲水花都不曾翻出。
縱容一個謠棍發展出敢與朝廷對抗,以死相挾的組織,若非要治他,甚至可以往謀逆的罪名上去靠……
隻能寄希望於太子是否會看在他這些日子極力配合工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辛勞的份上,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抑或是該恨自己,還是這個世界……
婦女手中同樣持有利器,利器架在脖頸上,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與激動,已經劃破了皮膚,正有幾道紅色的血跡順著脖頸流入了粗布衣襟之中。
放任謠棍在自己治下欺騙百姓,聚斂錢財,這是失察失職。
他們不知是該去恨欺騙他們的徐神仙。
說著話的同時,他甚至兩腿發軟,想給這些愚昧無知的信徒跪下。
“你該不是反悔了吧,收了我們的貢獻,卻不肯帶我們前往仙境?”
那個中年婦女軟軟倒在了地上,割開的喉嚨裡隻能發出“喝喝”的響動,身子不斷地抽搐著,臉上卻並無半點恐懼與痛苦,甚至臉上還浮現出了猙獰的笑容,眼中帶著些許期盼。
“你們隻看到那些吃了仙藥痊愈的病人,卻不知被我吃了仙藥死了的人更多,隻不過都被我隱瞞了下來!”
“唰!”“唰!”“唰……”
“……”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謠棍,你不可能欺騙我等,伱肯定會仙術,那名為平原廣澤的仙境一定是真的!”
這番話終於讓那些信徒陷入了沉默,終於又有部分忠誠的信徒開始動搖。
“都冷靜!我是騙你們的,我真的是騙你們的!”
眾人循著聲音望過去。
“太子有令:既然徐神仙親口承認不通神道,祭海自然就不能再用他了,否則有欺騙蒼天之嫌,將他送還給他的那些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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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