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因為自家弟弟妹妹的裙帶關係,太子因此賣我個麵子?”
李廣利心中想著。
這種可能倒也不是沒有。
畢竟他妹妹李清兒入宮成了天子嬪妃,若是論輩分,他現在和衛青已經是同輩,非要生拉硬扯的話,也算是太子的半個舅父……
想到這一點,李廣利頓時覺得麵前的劉據親近了不少,連忙躬身謝道:
“承蒙殿下信任,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不必多禮。”
劉據微微頷首,笑道,
“不過在這之前你尚需答應我一件事。”
“接下來我無論教你做什麼,又或是你看到了什麼,對外都必須守口如瓶,否則恐怕壞了我和我父皇的大計。”
“在下遵命。”
一聽連天子也有份,李廣利自是不疑有他,當即應了下來。
何況此前的毀堤淹田和鎮撫南越他雖沒有參加,但西羌之戰卻是親眼見證了全程。
因此在李廣利心中,劉據的本事早已毋庸置疑,就算有些事情表麵上看起來有些荒唐,甚至可以說是荒謬,那也不過是旁人看不懂的大智若愚罷了,背後必定有著遠大的目標。
倘若有人心存質疑,最終一定會被打臉。
他自己就在見證西羌之戰的過程中被屢次打臉,而且是左臉被打完了再打右臉,左右開弓層出不窮。
隻不過這些打臉都隻在他心裡,外人不得而知罷了。
“要不伱也發個毒誓吧,比如違背誓言便禍及全家什麼的。”
劉據又道。
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此前早就被郭昌賣了的事情,總覺得漢朝人還相對比較重視誓言,至少比後世有用一些,何況他還是太子。
“……”
李廣利怔了一下,但見劉據不像是開玩笑,隻得配合道:
“在下願立下毒誓,接下來無論殿下教在下做什麼,又或是看到了什麼,都將對任何人都將守口如瓶,否則便……禍及全家性命。”
“很好。”
劉據終於又笑了起來,
“隨我來吧,接下來我會將我親手籌劃的這場東萊盛會的流程逐一向你說明,你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流程步步串聯起來,爭取呈現出最佳的節目效果。”
“關於你主持盛會時方式和語言,就照你家平日外出演出時來,不必拘泥皇室和貴族禮節,也不用太過正式,畢竟我們這次盛會主要受眾是那些方士和百姓,他們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搞的太高雅反倒容易脫離群眾,不利於主題傳播。”
“總之記住一點,這場盛會力爭一個百姓喜聞樂見。”
“……”
聽著劉據的話,李廣利心中又不由的升起了一絲疑惑。
話說太子奉命前來候神,要舉行的不該是祭祀儀式麼,為什麼越聽越像是倡家外出演出了,而且還是那些低級倡家的演出形式?
這年頭倡家也是有貴賤之分的。
李家往前多捯一代人,就是那種地位最低的倡家。
因此為了糊口,一家人時常要受邀前往各鄉各村,給鄉村之間的一些富農家中的紅白喜事助陣演出。
甚至沒有邀約的時候,還得前往各縣比較大的市集敲鑼公演,賺取一些小錢。
情況在他這一代才總算發生了些許改變,他們漸漸開始在長安有了些名氣,弟弟李延年因此進了宮吃上了官糧,他們家也時常收到王公貴族的邀約,在這些貴人舉辦宴席的時候前去助陣暖場。
再到現在,李延年已經因此封了官,李清兒也成了天子的嬪妃。
而他也成了建章騎,另一個弟弟李季則暫時被安置在公車署為吏。
可以說他們一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完成了階級躍遷。
結果現在,太子卻又要求他回歸倡家最初的模樣,甚至就連太子自己也要參與進來,將本該正經的祭祀儀式搞成一場最低級的倡家演出?
這算不算返璞歸真?
不過說起來,太子似乎還真有這方麵的天賦……
李廣利此前已經見識過了。
而且據他所知,從西羌回來之後,長安城內的倡優圈子裡早已悄然刮起了一股“太子酒後舞”風潮。
並且在劉據唱跳的那幾句的基礎上,還有舞女進行了二次創作和延伸。
據說給了舞女這種動力的原因,是因為天子也喜歡這個舞蹈,有舞女被召進宮跳了一次,便得到了一筆重賞。
於是“太子酒後舞”就這麼發揚光大了。
如今不論是王公貴族的宴會,還是鄉村之間的紅白喜事上,“太子酒後舞”甚至已經成了必點的壓軸節目。
不會的倡家根本就接不到邀約,不學都不行。
事實證明,不光是後世的網民們喜歡看擦邊扭腰的短視頻,就算是兩千年前的大漢,人們也有著同樣的愛好,隻是之前沒人勇於開發罷了。
瞧瞧,什麼叫天賦?
這就叫天賦!
太子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隻是酒後隨便一扭一唱,就輕而易舉的掀起了風潮……
然後。
李廣利就跟著劉據見識到了更加不得了的東西:
“唉唉唉唉?殿下你這是?!”
“哦呦——!”
“蒼天啊,殿下你確定要如此,這是否太過駭人?!”
“殿下,在下害怕,請容在下緩緩……”
“……”
隻是簡單的了解過劉據準備好的節目,李廣利已是大汗淋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扶著牆才勉強從劉據存放道具的“密室”中走了出來。
他對天發誓,劉據絕對是天才!
劉據搞出來的這些東西亙古未有,而且樣樣拿出來都足夠駭人。
要知道他剛才還隻是在沒有掩飾的情況下看劉據演示,便已經被震撼到了這步田地。
若是再在盛會上配合障眼法表現出來,節目效果必定爆炸,說不定能當場就嚇死幾個年紀太大,或是心臟不太好的觀眾。
這一刻,李廣利毅然決然的決定收回此前那句“有些人隻是會投胎”……
他無比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劉據絕對不是因為投胎成了太子,才擁有了比旁人更加優秀的機會。
而是太子這個身份限製了劉據的優秀!
如果沒有太子身份,他甚至可以更加優秀,無論是作為倡優,還是作為將領,亦或是作為方士,他都將是無人可以超越的翹楚!
那些方士自稱自己可以通神。
劉據則完全可以自稱自己就是神仙,沒有人能夠反駁,甚至連質疑都不配,因為他出手就是人們見所未見的神跡!
此時此刻。
他終於明白了,這次盛會之後,劉據必定封神!
不論是倡優層麵,還是方士層麵!
同時他也徹底明白了,那些方士口中所謂的神跡,不過都是騙人的障眼法,而在這方麵,劉據說是他們的祖宗也不為過!
……
在劉據的帶領下,這場“造神”計劃的準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
李廣利作為主持,自是深度參與了其中。
此刻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正在一絲不苟的組織封閉式排練,同時也不斷打磨著自己的台本,甚至樂在其中。
盛會開始之前,公孫卿也提前幾日趕到了東萊郡城。
與他一同來到的,還有一些分布在齊地各地的有頭有臉的方士,據公孫卿說,後麵還會有人陸續趕到。
畢竟現在劉徹還沒有開始頻繁東巡求仙。
劉據的到來對於他們而言自然就成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借助這次機會像公孫卿一樣得到皇室的賞識與重用,那今後的日子便與成仙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同時與公孫卿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個在劉據心裡分量極重的人物
——太史公司馬遷!
畢竟劉據現在掌握的那些曆史知識,其中絕大多數都來自司馬遷撰寫的《史記》。
當然,對於現在司馬遷而言。
那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
現在的他也才二十歲出頭,還擁有一副完整的身軀,正處於奉父命遊曆天下、收集編史資料的階段。
“司馬遷見過殿下。”
司馬遷見到劉據的時候,也是顯得極為激動,就好像見了許久未見的友人,
“殿下有所不知,此前殿下率領使團鎮撫南越國時,在下便正好在路博德將軍帳下,後來路博德將軍命人進入南越國接應殿下,在下也主動請命前往,力求搞清殿下不但令南越國誠心內附,還能令南越國向我大漢奉上巨資的經過。”
“可惜終歸是差了一步,當在下抵達番禺時,殿下已經提前兩日率眾離去了。”
“好在安國大夫與家父相熟,願將殿下鎮撫南越的始末說與在下,在下才不算白跑了一趟。”
“殿下,請再受在下一拜!”
“在下在外遊曆多年,收集了許多奇人軼事以供編史之用,卻還從未見過似殿下這般亙古未有的奇人!”
“尤其是殿下提出的‘一國兩政’之方略,兵不血刃便令南疆諸國內附大漢,更是堪稱功在千秋的奇策,在下甚至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應如何在史書中評價殿下,才能不教後人認為在下辱沒了殿下!”
“在那之後,在下一路北上遊曆,沿途采風。”
“不想竟又在齊地巧遇殿下代天子候神至此,這可真是令在下喜出望外,如今又聞殿下不日便將召集齊地方士百姓共舉盛會,趕上如此盛會,在下終於有機會親眼一睹殿下風采,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另外……”
“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事始終不得其解,懇請殿下不吝賜教。”
“在下此前在番禺的時候,曾聽使團中有人提到一句與鳥有關的趣事,可究竟是什麼趣事,卻始終沒問出來。”
“可否殿下為在下解惑,這與鳥有關的趣事,可是使團中的暗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