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弄疼兒臣了。”
劉閎皺著一張小臉卻又不敢掙紮,直到聽到劉徹的話,幼小的身軀立時僵住,
“父皇,你……剛才說什麼?”
這就成了?
我馬上就要實現據哥哥的期許了麼?
“朕知道你心中有顧慮,如今時機也還不夠成熟。”
看著劉閎那張略帶稚氣的臉龐,劉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七歲那年,景帝下詔廢掉劉榮,將他立為太子時的光景。
那時他也是一樣的懵懂與無所適從。
甚至已連續多天都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吃飯應該怎麼吃,睡覺應該怎麼睡。
“不過隻要朕想立你為太子,你心中便不需有任何顧慮!”
劉徹繼續說道,“如今你創造了天祿箱,是功在千秋的大漢功臣。”
“朕心中記得你的功勞,大漢臣民也會知道你的功績,這便是達成了取代你兄長成為儲君的前提條件。”
“不過此事仍急不得。”
“你兄長身為太子多年,又有……總之根基依舊極為深厚。”
“此事尚需從長計議,你在齊國住的太久了,朕要先給你請幾個大儒做老師,教授你更多成為儲君必須具備的智慧和學識。”
“你也需再接再厲,若是能立下更大的功勞。”
“再靜待你兄長犯下錯誤讓出一個機會,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到時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這個逆子,他一定會犯錯的……”
說到這裡,劉徹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已經意識到剛才一時衝動,對劉閎說的有些多了。
這些話劉閎應該知道,卻不應該從他口中說出來。
哪怕是此刻最令他欣慰和期許的皇子,也絕對不能提前了解他心中所想,不該得到這樣的承諾。
這對於把持朝堂多年的他來說,是一個絕不應該出現的低級錯誤!
是因為劉據最近太過猖獗。
攪亂了朕的心性麼?
隻是須臾之間,劉徹便已冷靜了下來,望著懷中這個神色古怪,看不出究竟是喜還是憂的二兒子若有所思。
“可是父皇,兒臣隻怕難擔如此重任,此事還請父皇三思。”
劉閎又照著劉據的教導,低下頭故作惶恐的說道。
據哥哥說,父皇最討厭目的性太強的人了……
所以一旦出現這種情況,我不能滿臉喜氣,更不能一口答應。
我必須要先去謙讓,謙讓兩次之後再表示隻聽從父皇的安排,剩下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不可妄自菲薄。”
如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劉徹便也索性將其當成了傳授給劉閎的一堂課程,接著之前的話說了下去,“你隻需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朕心中自有安排,其餘的事不必憂心。”
“你是在憂心你兄長那邊?”
“兒臣……”
劉閎剛要說些什麼。
劉徹便又打斷了他,出言道:“此事更加不必憂心。”
“倘若有一日朕廢他立你,自會為你掃清一切障礙,之後的事朕也會安排妥當,他就算根基再深,也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永遠……”
聽了這話,劉閎哪怕年紀尚小,也還是聽出了些許不太對勁的地方,下意識的追問,“父皇,兒臣能不能多嘴問一句,父皇這句‘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兒臣麵前’是……何意?”
“嗬嗬嗬嗬。”
劉徹笑了起來,揉了揉劉閎的腦袋,“你可知你曾有一個名叫劉榮的伯父?”
“!!!”
劉閎幼小的身軀又是一僵。
伯父劉榮,他知道啊!
在劉徹被立為太子之前,劉榮就是太子!
劉榮被廢太子之後,封作臨江王。
兩年後又被控坐侵廟堧垣為宮,太上皇將其召至長安審訊,不久在獄中自殺謝罪!
所以……
意識到劉據被廢之後八成會被父皇除掉,劉閎已是嚇得麵色煞白,猛的從劉徹懷中掙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皇恕罪,父皇息怒,兒臣不想做什麼太子了,隻懇請父皇饒過據哥哥!”
“閎兒,你重情重義,這是你的優點,朕心甚慰,不過此事朕心中有數,你不必心有負擔。”
劉徹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見狀反倒更喜愛這個二兒子。
“父皇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劉閎此刻已是徹底慌了神,哪裡還顧得了措辭,當即又連連叩首,
“事到如今兒臣也不敢再瞞著父皇了,其實那個天祿箱根本就不是兒臣的創造,是據哥哥交給兒臣的,據哥哥才是真正的大漢功臣!”
“你說什麼?!”
劉徹謔的一下站了起來。
“兒臣說的都是真的,真是前幾日兒臣去博望苑拜見據哥哥時,據哥哥偷偷交給兒臣的!”
劉閎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口口聲聲的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問兒臣的相國卜式,他可以證實兒臣所言非虛!”
……
客堂外。
蘇文、霍光與一眾近侍內臣、期門武士依舊在靜靜地等待。
相比上一次去博望苑,他們此刻的心境要平靜許多,最起碼不需要提心吊膽。
畢竟剛才劉徹和劉閎見麵時的父慈子孝,眾人都看在眼裡。
因此現在他們也不難想象,此刻客堂中必定在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
而劉徹之所以屏退了所有人,恐怕也是在談論“天祿箱”的秘辛,甚至極有可能會談到一些與太子之位的相關的事情。
畢竟最近劉徹的這些操作,使得近侍內臣心中的猜測隻會更多。
就在這時。
“咣!”
“逆子,你和劉據都是逆子!!!”
“你們這是欺君!!!”
“猖狂!太猖狂了!!!”
“真當朕不會治你們的罪嗎!!!”
幾聲龍吟驟然自客堂門內炸響,所有人都不由的打了個激靈,麵麵相覷。
如此反應了足足數秒……又來?
“噗通!”
“噗通!”
“噗通……”
總算有人反應了過來,連忙抓緊時間跪倒在地。
“這……”
霍光腦子裡麵此刻也是嗡嗡作響。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裡好像是……逐慕苑吧,為什麼又有劉據的事?
這究竟又是怎麼了?
二皇子也不像是能惹陛下發怒的人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陛下就又多了一個逆子?
而且還是欺君?
“霍都尉……”
一旁傳來蘇文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已經熟練跪好,儘管那張老臉上還掛著尚未消失的驚詫與不解。
“多謝,我懂。”
霍光點了點頭,跪下的動作明顯比上一次熟練了許多。
“這……”
人群中唯有卜式還一臉懵逼,心中的擔憂無以複加。
畢竟龍吟中說的是“你們”,“你們”這兩個字涵蓋的範圍猶未可知,但肯定跑不了他這個國相。
既然大夥都跪下了,我是不是也應該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