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濮陽令章諒精心安排的宅邸之後。
劉據立刻命人將郭昌單獨請到自己房中,屏退左右才神神秘秘的道:“郭大夫,我想請你秘密幫我去辦一件事。”
“殿下請講。”
郭昌猶豫了一下,終是看在衛青的麵子上拱手應道。
至於劉據這個太子……僅憑他不久之前說的荒唐話,就已經在郭昌心中留下了一個極為惡劣的印象。
也是因此,郭昌沒有答應的太滿。
如果劉據接下來讓他辦的事像他說的話一樣荒唐,他就算礙於情麵無法直白拒絕,卻也不會選擇助紂為虐。
相反他還會立刻命人快馬加鞭將這裡的事稟報衛青。
好讓衛青這個舅舅及時出手,免得釀成大錯。
“我需要你從麾下兵馬中挑選出百名經驗豐富的斥候,兵分五路前往魏郡、清河、信都、勃海等地勘察地形。”
劉據正色說道,“重點勘察的地點,有館陶以北、臨清以南、清河東、景縣以南、以及東光縣以西這五處區域,我需要將這五處地點的低窪地帶連成一線,繪製成周祥的地圖,並探明這條線上的居民和田地分布情況。”
“……”
郭昌聽完劉據的話先是略有些懵。
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劉據提到的五處地點全部位於黃河北岸,也的確可以連成一條線。
所以……劉據這是依舊打算扒了北堤,讓河水向並未受災的北岸傾瀉下去,把北岸也變成災區?
不過與此同時。
以往的軍旅生涯又在提醒他,一旦上級將領下達細致到如此程度、甚至連地點都一一點明的命令,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計算了所有的得失,牢牢把握著全局。
因此郭昌心中不由的產生了一絲懷疑。
劉據之前的決定是不是也是如此,而並非他以為的心血來潮和昏庸無能。
如此想著,郭昌忍不住說道:“下官愚鈍,可否請殿下解釋一下此舉的目的和緣故,否則下官難免心生顧慮。”
迎著郭昌的目光。
劉據知道如果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說法,這件事非但不能辦成,說不定還有可能引來其他的麻煩,隻得點頭道: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必須答應我,絕不會將今日我讓你辦的事和說的話告訴任何人。”
“好,下官答應殿下。”
“還不夠,我希望你能發個毒誓,越毒越好。”
“???”
郭昌忽然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這個太子絕對不可能是那種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人。
那樣的人怎會如此幼稚?
“請郭大夫理解,此事關乎幾十上百萬百姓的福祉,我不得不謹慎一些。”
見郭昌不肯發毒誓,劉據也無法安心,當即又給他上了點強度,“區區一個毒誓而已,郭大夫是識大體的人,應該也不希望這些百姓生靈塗炭吧?”
“這……好吧。”
郭昌顯然很吃這一套,又或是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雖略有遲疑,但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
“下官願發毒誓,下官絕不會將今日殿下讓下官辦的事和說的話告訴任何人,若有違此誓,便教郭某慘死於亂軍之中,不得全屍!”
“好,我相信郭大夫。”
劉據滿意點頭,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瞞著郭大夫了。”
“其實在來這裡之前,我曾翻閱無數古籍,又命人沿途探索,發現了一條大禹治水時留下的古河道,倘若將大河治水引入古河道,起碼可保大河下遊百年不遭大災。”
“而這條古河道主要流經之處,正是我方才命你前去勘察的五處地點。”
聽了這話,郭昌已是瞪大了眼睛:“殿下此話當真?”
當然是扯淡。
劉據隻知道史書中的記載。
史書中說,四年後劉徹不計代價堵住瓠子決口後,沒過多久北堤就又決口了。
而這次決口非但沒有造成太大的災情,反倒竟因禍得福產生了一條新的黃河支流,使得北岸原本就有糧倉之稱的冀州更加豐饒。
並且因為這條支流分流了河水,也使得黃河下遊大約七十年內再無大規模決口。
這條支流,叫做“屯氏河”。
而屯氏河流經的正是劉據剛才讓郭昌去勘察的那條線。
可以這麼說,隻要劉據確認過相關的地形,提前打通了這條支流。
堵住瓠子決口的難度和成本就將大幅度下降,無論是南岸的百姓,還是北岸的百姓都可以提前四年過上安穩的日子,何樂而不為?
“真與不真,你隻需要派人前去勘察一番,對地勢高低了解之後便推測,又何須來問我?”
劉據自信笑道。
“下官這就命人去辦!”
郭昌也是個急性子,當即不再多言,扭頭就向外走去。
結果才來到門口卻又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鄭重向劉據躬身施禮:“若殿下所言非虛,下官願為今日的言語向殿下賠罪。”
“大漢有殿下這樣的太子,實乃萬民之福!”
鬼才想做太子嘞。
劉據現在最不愛聽的就是這句話,擺了擺手驅趕:“記住你發過的毒誓就行,快去吧。”
他隻知道,隻要確保郭昌不出去亂說。
他下令扒掉北堤時一定引起許多人的強烈反對,擁有北岸田產的士族豪強、地方官員、杜周應該都會上書參他。
而不知內情的百姓也會唾棄他,咒罵他。
那時候劉徹恐怕也隻有廢了他的太子之位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甚至就算後續“屯氏河”形成,也會被解讀為他隻是走了狗屎運,而並非什麼功勞。
這波雙贏操作,簡直穩如泰山。
……
郭昌派出斥候勘探地形的同時。
劉據也沒有閒著。
他心知打通“屯氏河”之後,黃河南岸的決口還是得堵。
雖然那時堵起來將變得容易很多,但該做的準備還是得做,於是很快又將東郡郡守陳虢和濮陽令章諒招了來,當著杜周的麵詢問:
“二位,堵塞決口需用到大量土石竹木,不知郡內此類物資是否準備充足?”
“這……”
兩人對視了一眼。
章諒隨即主動接過這個不討喜的問題,躬身道:
“回殿下的話,濮陽縣內雖不缺土石,但受水患侵襲多年,林木已十不存一。”
“至於韌性更佳、浮力更小的竹子,此物亦非本地特產,恐怕尚需耗費大量人力前往南方采集搬運,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滿足治水之用。”